再也沒有什麼漣漪可以泛起,枯井不過如此。
死了自己這個執念已久的心。
就像容璧說的一樣,隻有幾十年生命的她,隻能用十年的時間去等待,幾年的時間糾纏,最後用三天的時間去遺忘。
然後耗盡一生去默默的愛。
她現在是人,不再是天上可以把時間熬成湯藥的神仙。
她再也等不起時間熬成的湯藥,她會老,會死,會化成灰燼,然後一點點的被人遺忘,再也不被人提起。
若是運氣好的話,她會不會也留下一點點傳說,傳說中漣漪公主一生幸福快樂。
徒留傳說供後人景仰。
漣漪就那樣坐在地上,一坐便是一日。
她坐了一日,修竹便站了一日,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不管他如何喚她,她都不應,一動不動,感受不到一絲魂魄。
修竹終於慌了,他怕漣漪和詩詞中說的一樣沉睡,他上前,拉起漣漪說:“漪兒,你還要護住你的父親,你的痛苦也會讓他們痛苦的。”她的痛苦,如何不讓他痛苦。
漣漪的眼睛毫無焦距,她茫然的看著修竹驚為天人的臉,說:“是啊,修竹,我這輩子,還有親人,有父親,有哥哥,他們肯定不希望看到我這個樣子。”
“修竹,我去休息了,明日便到泌水河,回京城。”漣漪扶住牆支撐她的身體,修竹卻抱起漣漪,替她解開繁複的服飾,服侍她睡下,漣漪卻沒有反應。
修竹給漣漪蓋好被子,漣漪的眼睛還是睜開的,沒有睡意。
“我想聽滴水成珠。”漣漪看著修竹說。
修竹幻化出一把琴,坐在漣漪床邊彈奏著滴水成珠,漣漪閉上眼睛,聽著這首飽含深情的曲子。
那是在天界她為了彈給帝嚳聽的,滴水成珠,多麼希望有一天,一滴水也變成了珠子,帝嚳也會和她在一起。
沒有淚水的她,會不會流下一滴淚水,化成珍貴的珠子。
都是癡心妄想。
夜色如舊,空氣中沒有一絲纖塵,隻有一個孤孤單單的明月掛在天空。
從城內越過城闕看月亮,月亮大的駭人,就像在不遠處,伸手便能觸摸。
周圍寂靜無聲,百姓們都睡了,偶爾可以看到一排守衛有序走過,對著赤嚳致禮然後繼續前行。
不遠處傳來嬰孩啼哭聲,在寂靜的深夜更顯尖銳,隻聽暴躁的父母罵罵咧咧道:“再哭就把你丟給易水寒!”
說完,哭聲漸漸息了,赤嚳倒是很意外,沒想到易水寒的名聲這般不好,百姓們也不怎麼待見。
而易水寒必定會猜疑漣漪來此的意圖,赤嚳坐在朝野身上,讓朝野慢慢的走著,心中暗暗揣測。
阿漣是不希望自己被人利用,也不希望她的父皇死去。她沒有錯,可是自己的父親洪都王又該怎麼辦,他和墨歌又怎麼辦。
冤冤相報何時了?可是誰能夠那麼簡單的放下心中的仇恨?
自古最大的仇恨有兩個,一個是殺父之仇,另一個是奪妻之恨。殺了他父親的是皇上,而害他和歌兒刀劍兩隔的是墨家。
墨家,這個蟄伏許久的大家族,對陳國的皇帝已經積怨許久了吧。
多少墨家的將士死在陳國皇帝的疑心下,而鎮遠侯墨魄的死,怕是刺激到了墨家最後的底線,墨白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血洗了朝堂嗎?
墨白他明明知道,就算別人誣陷鎮遠侯墨魄,但是最終的決定權依舊是皇上,他怨恨那些栽贓的人,又如何不會怨恨皇上?
當初墨家不知是什麼原因選擇了不受先帝喜歡的皇上,並幫助皇上奪得了皇位。使他的父親洪都王一生戍守在邊城,使他的父親一身技藝無法施展,這背後的緣由或許也有墨家的份。
後來皇上要過河拆橋,他們墨家如何不恨?如何……不想奪走陳國皇帝從別人手中奪來的天下。
太子赤瀲是皇上唯一的孩子,皇上死了,隻怕天下就是墨家的了,管他什麼墨家沒有適合做皇帝的男子,墨契坐上皇位,他的孩子有可以勝任皇位的就行了,隻要是他們墨家的人奪了天下便是了。
他們想要借刀殺人,想要借自己的手殺了皇上。告訴他是皇上殺了洪都王,讓他失去理智,讓他,為了奪回墨歌,失去理智。
他確實要奪回墨歌,還要為父親報仇,那皇位,是赤家的,他怎麼可能拱手讓給墨家。
他如何會隨了他們的願,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他,赤嚳,是先帝的孫子,比墨家名正言順多了。
榮華枯骨,一念之差。
人生不過一場廝殺,不知他的傳奇可否有人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