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白癡嗎?”伴著這句話附贈的還有一個摻雜著些許驚訝的鄙視眼神,“我怎麼可能這麼無聊?”
及時把即將脫口而出的“完全可能”咽了回去,葉霄挑了挑眉毛,疑問像沸騰的開水在胃裏“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泡,要憋回去著實有些難度:“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
嘴邊的淺笑連帶著輕鬆的氣氛一起消失的一幹二淨。沉默了幾秒,青年長長呼出一口氣,語氣冷淡疏離:“解釋起來太複雜,我不覺得我們有這個時間。”
“我們有三十六個小時,不過,當然,”覺察到小個子明顯的抗拒,葉霄安撫性地笑笑,“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
“很好,”杜宇冷著臉點點頭,幹脆地背過身去,“我不想說。”青年逃也似地加快了腳步,兩條短腿邁得飛快,幾乎要跑起來。葉霄頭一次慶幸自己的腿足夠長,這讓他得以毫不費力地追上不知為什麼突然開始暴走的布穀鳥。
眼看小個子低著頭大踏步以一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氣勢往前衝,葉霄趕緊在他第三次撞上什麼之前拉住他:“嘿!如果是因為我說了什麼……”
“打住打住。”杜宇警告性地豎起一根手指,蠻橫地打斷他的話,語氣強硬得像刺蝟根根直豎的尖刺,“你得知道,我告訴你利比亞的事,純粹是因為我確定你不會記得,並不代表我信任你、或者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好到可以交換悲慘童年史然後抱頭痛哭的程度。”
“可是……你說你救過我一次,而我給你做了早飯,我以為至少我們可以算……”“朋友”這個詞在舌尖上滾了一圈,最終還是咽了回去,葉霄決定換一個更穩妥的說法,“呃……熟人?”
“你‘以為’!但是那是我說的,我甚至可以說你欠了我一百萬信用點,所以要賣身給我當牛做馬!”杜宇冷哼一聲,“我不是個好人,我是布穀鳥,一隻怪物,一個謊話連篇的膽小鬼。所以拜托,”舉起兩手做了個投降的手勢,變形者喑啞的嗓音裏透著尖銳的諷刺,“我玩不來這種‘把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大家開心一下’的交友遊戲。”
對方陡然激烈的語氣讓葉霄有些不快。懷裏的哈姆雷特像是想要為他鳴不平,齜牙咧嘴地低吠著揮舞兩隻短短的前爪試圖抓撓小個子的後腦勺,隻是爪尖總離那卷翹的發梢差那麼一點。安撫著不安分的小家夥,葉霄點點頭,簡單地答了一句:“明白。”便板起臉不再說話。
氣氛再次沉寂下來,連帶著長廊裏警戒的紅色照明燈都看得人心生煩悶。
小個子競走似地半走半跑了一段路,終於放慢了腳步,不時以滿不在乎的神氣扭頭瞥一眼葉霄。在下一道門前停下腳步,杜宇踮起腳尖在門框上掃描了手背,稍稍偏過頭,從眼角瞟了葉霄一眼,猶猶豫豫地像是帶了點愧疚似地開口:“葉——”兩隻布滿大大小小藍色圈環、仿佛覆著橡膠一般的粗壯腕足突然破門而出,分別勾住變形者的喉嚨和腰腹,掐斷了他的話,一下把小個子連帶著門板一起拖進門後幽暗的空間裏。那一個“葉”字的尾音因為驚嚇猝然拔高,反倒像一聲急促的歡呼。
“杜宇!”葉霄一驚,立即往門裏衝去,誰知懷裏的哈姆雷特焦躁地咆哮著,掙紮著從他懷抱裏跳了出來,“嘿!哈米!”看著小家夥豎起一身的尖刺立在門邊,發出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吼叫,兩隻烏溜溜的眼睛緊張地瞪著門後漂移不定的黑影,卻怎麼也不肯進門一步,葉霄不知所措,“我不能把你留在這兒!”門內突然傳來野獸般的嘶吼聲,緊接著是仿佛什麼重物撞上牆壁的沉悶撞擊聲,葉霄低頭看了刺球一般的小動物一眼,眉頭皺了又皺,最終蹲下身去,安慰地拍了拍小東西的腦袋,隨即丟下瑟瑟發抖的小動物,拔腿衝了進去。
脖子被迫揚起,喉嚨被擠壓著發出古怪的“咯咯”聲,血液衝擊得太陽穴發漲,耳朵裏“嗡嗡”直響。杜宇憋紅了一張臉,茫然無措地瞪著眼前的黑暗,徒勞地拚命張大了嘴試圖吸進一點空氣,身後的金屬門板在他脊背的擠壓下發出崩潰前的顫音。一手掙紮著,吃力地探進自己口袋裏,變形者扣住一把小飛刀,用盡全力猛地紮進扼住自己咽喉的觸手。
鋒利的刀刃沒入肌肉直至刀柄,借著手臂下垂的重力旋了半圈,切黃油一般劃拉開小半個腕足,受傷的生物頓時發出一聲暴怒的嘶鳴,纏在小個子腰上的觸手猛地把人甩了出去。
脊背重重撞上一叢植物,杜宇喉間爆發出一陣猛烈的咳嗽,還沒來得急喘勻氣,四周溫軟如嬰兒手臂的枝條便層層疊疊地包圍上來,帶著點膩人的甜香味,柔柔環住他的四肢,半拖半拉地帶著青年瘦小的身體往樹幹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