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能笑道:“方才來時,老奴便已經差人將鳳華殿的用具重新換了,其實,陛下在大婚前幾日便要差人將娘娘這鳳華殿打理一番的,可後來國務繁忙,不想便忘了這事。”

小五擠出笑容來道:“一會兒便不勞煩陳公公了,我來侍候陛下便行了。”

陳能咧咧嘴,低著頭退下去了。

朱九龍真的睡熟了,小五伏在他身邊,仔細地盯著他安靜的臉好一會兒,也不見他有什麼反應。

輕手輕腳地從內寢走出來,祝嬤嬤在外頭候著,臉上帶著喜色。

“娘娘也早點休息吧,”祝嬤嬤喜上眉梢,遞過一塊潔白的帕子,“娘娘,這個……”

小五見了那帕子,初時還不懂,“這是什麼?”

祝嬤嬤附著她的耳朵低語一番,小五的臉刷的紅了。

“祝嬤嬤,你……”她有些羞惱,又努力平靜下來,接了那帕子,“下去罷。”

祝嬤嬤低眉順眼地笑著,帶著一幫小宮女離開了寢殿。

小五拿著那白啪,如燙手的山芋一般,將它拋到了一邊,又覺得不妥,將它草草塞入了衣櫃。

望著榻上睡的安穩的朱九龍,小五自然沒有心思與他同床共枕。

盡管朱九龍對她情意綿綿,溫柔而體貼,可她從小便看慣了宮中太多涼薄之事,那些突然受寵的妃嬪如同驟然會發光的蝴蝶一般,得了恩寵沐澤,喜不自勝地在後宮中盛開、翩翩起舞,可而後換來的,便是後宮中妃嬪們的群起而攻之。

即便在宮鬥中僥幸保住了地位,可隨著容顏的衰退和天子新鮮感的消失,她們便眼睜睜地看著自身從蝴蝶變成了一隻垂死的飛蛾。

後宮佳麗何其多,每年選秀進獻的秀女數不勝數,想要在這後宮中得到帝王長久的寵愛,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小五自知沒有任何值得朱九龍能長久留戀的特長之處,隻盼著能得一方安靜地,下半生,就這般了無生息的度過,便行了……

從一開始便不對帝王恩寵抱有幻想,便不會有大喜大悲後的失落,小五……便是這般認為的。

一陣困倦來襲,小五拖著疲乏的身子走到了床榻旁,想了想,坐下了綿軟的絨毯上,伏著床榻邊支著身子半趴著。

朱九龍依舊還在沉睡中,他的身上傳來一陣微微的酒香與寧和的氣息,小五想起十年前見到朱九龍的那個下午,天色清朗,日光明亮。

在皇宮內湖的大槐樹下,這個少年老成的皇子格格不入地上了樹,這一舉動並沒有引起太監和宮女們的注意,無人去管他,他反倒是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

望著朱九龍從樹上掉到湖裏的時候,小五的心裏是有些好笑的。

蠢蠢笨笨的小皇子成了落湯雞,連他喊救命的聲音都聽不到,可他手裏卻還上樹時捧在手裏的那本書。

將他從湖裏拉上來,朱九龍還煞有介事地教她喊自己承兒哥哥。

一聲承兒哥哥……

小五記了很多年,腦海裏響起這個名字時,更多的卻是好笑的回憶。

十年轉瞬即逝,想不到,昔日的少年成了大周的天子,也是她的父皇最為頭痛的敵國帝王。

將小五嫁給朱九龍,恐怕東林皇帝自己都沒有想到,無意間成全了朱九龍的念想,更讓兩國成了友好的邦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