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淡淡歎了口氣,送走了徐薑,慢慢回了營帳去。
一夜未睡,次日天明的時候,六郎眼裏布滿了許多血絲。
特意趕到軍中的灶房吩咐夥夫做了些吃食,六郎親自將早點端到了禾麥的營帳裏去。
鍾相思已經洗漱好了,隻等六郎來,而禾麥還沒起身。
“太乏了。”鍾相思小聲地說,“你在這裏守著她,我便出去了。”
六郎直到她這是在給他創造與禾麥獨處的機會,感激地點了點頭。
坐到床邊,六郎近乎以為這是一場夢般的凝視著禾麥的睡顏。
二百多個日夜來,他期待這一刻已經太久了。
昔日與禾麥天天在一起的時候,時間過得飛快,幸福的日子轉瞬即逝,可是在禾麥離開之後,每一天的晝夜交替漫長的如鐵樹開花。
如今她終於又回到了自己的身旁,眼前的禾麥,就如同上天垂憐,重新賜予他常六郎的一樣。
這次,他一定會好好地抓進禾麥的手,再也不會把她弄丟了。
睡夢中的禾麥眉頭緊擰著,八個月的身子讓禾麥睡覺時十分的不舒服。
早在他剛同她成親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丫頭睡覺時不老實,手腳總是亂揮亂舞,巴不得要跑到樹上去才好。
如今她身子沉重,睡覺時不能側躺不能趴臥,隻能這麼難受的仰麵朝天,六郎心想,禾麥一定難受極了。
禾麥的腳麵腫了一些,六郎看的有些心疼,輕輕地握住了她的腳,動作柔和地捏著。
雖然懷了八個月的身子,可這丫頭除了肚子之外,無論臉龐還是手腳,都不見有一點圓潤。
六郎知道在山崖下的那幾個月,禾麥過得是怎樣的日子。
幾個大男人,即便再怎麼精心地照顧,終究是與在外麵的日子有差別的。
她對吃食這樣挑剔的一個人,在崖下是如何忍受半點油水都沒有的日子的?
禾麥還是一個孕婦……第一次懷孕,身旁就沒有個家人照顧著……
六郎想起先前在小青村時,春花懷了身孕,一家人重視的和什麼似的,恨不得將天底下最好的東西拿給春花。
那當真是出個門兩邊都有人去扶著,吃個飯有人送到嘴邊去喂著,更莫提晚上睡覺的時候,秦氏專為春花縫了數個軟墊抱著。
而他的禾麥……
他疼惜如命的禾麥,在女人最應該被嗬護、被保護、被侍候的日子裏,過得是怎樣艱難而又困苦的日子!
而他在千裏外的地方,除了一籌莫展,做不了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這個夫君,真的合格麼?
六郎越發如此想著,心頭的愧意更濃了。
也不知睡夢中的禾麥想到了什麼,眉頭一蹙,難受地搖了搖頭。
“禾麥、禾麥……”六郎知道這是禾麥做噩夢時候的表現,忙摸了摸她的臉頰,將她喚醒。
禾麥睜開了眼睛,見到六郎那張擔切的臉。
她“騰”地便往後躲去,“你怎麼在這兒?”
禾麥的防備還是讓六郎有些受傷,他解釋道:“我想叫你起床吃早點,你做噩夢了?別怕,回家了,我在這兒,不會有人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