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帶著強烈的譏誚,衝入禾麥的耳膜,禾麥眼前禁不住有些發黑。

出來作證的人是洪大全,他衝禾麥嘿嘿笑了兩聲,麵帶得意的走到了人群中央,從懷裏慢慢摸出了一本薄薄的冊子,上麵寫著戶口簿冊四個字。

“這戶口簿冊上,每家每戶除戶主之外,親屬中無論男女,有殘疾者必做記載!楊六郎,丁,大周三十九年五月一日生 ,清河鎮小青村人,生即右眼眇!楊六郎,根本就是個獨眼半瞎子!這事兒隻有給接生楊六郎的產婆和戶籍官知道!楊家花了銀子堵住他們的嘴,卻攔不住戶籍官的筆!那日咱們喝酒時,我可試的清清楚楚,你這右眼,清明的很,根本不瞎!”

場中聽聞吸氣聲,禾麥臉色有些泛白,就連馬二,都被洪大全的話弄得皺起了眉頭。

林禾苗微微一笑,聲音幽膩如蛇一般鑽入禾麥的耳中,“這一點我倒是能作證。幼時同楊六郎玩耍,他的眼睛,的確有一隻不大好用,不過他自己卻不承認,如今想來是依了楊爺爺的囑托,不肯告訴外人罷了。”

六郎默不作聲,目光半明半暗的落在禾麥身上,神情複雜。

“你若真是楊大哥,早在半年多前我試你時,你便該知道,我根本不曾用竹條傷過你的左邊肩膀,我當時傷到的,是右肩!你的漏洞百出,還是莫要死撐啦。”林禾苗一麵說著,一麵用看戲般的目光打量著禾麥發白的麵容,唇角閃過一絲漠然的笑容。

胡廣生向後退了幾步,呆呆地望著六郎,顫聲道:“你、你不是六郎小子?你是誰、你是誰呀?你把六郎小子藏哪兒啦?”

“他怕是早就把楊六郎殺了滅口!”洪大全厲喝,“你到底是何處來的亂賊匪人,來小青村作亂犯怪,冒充他人姓名,這在大周律法裏,是重罪!你今日是跑不了了!”

從始至終,六郎麵對三連番的指責與反問,都並沒有開口辯駁之意。他隻是用沉默而不忍的目光,看著禾麥。

他望著麵色怔忪的禾麥,眼中閃過一絲痛意。

“禾麥,”他輕輕喚道,“對不住。”

禾麥的心像是被一雙手揪緊似的,驀地感到一陣窒息。

馬二從人堆裏衝出來,暴躁地推搡了洪大全一把,衝林禾苗和洪大全喊道:“就憑你有戶口簿冊,就能冤枉六郎不是六郎?就憑你紅口白牙說六郎肩膀有傷,就能說明他不是六郎?洪大全,你一個李家莊派來的奸細,有什麼資格摻和六郎家的事兒?”

洪大全一改往日的憨厚樸實,麵帶恨毒地向地上啐了一口,“我呸!冒充他人姓名,用楊六郎這個名字不知在此處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兒,就算我不管,官府也有人管!張捕頭,你說是不是?”

張闊坐在人群後的木凳上,麵無表情地站起來,走到了六郎的對麵處,亮出了手中的鐐銬。

“若楊兄當真不是小青村人,按律法,你要和本捕頭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