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鐵生怎麼也沒想到,許卉主動請他吃飯。
實事求是的說,許卉還是第一次請應鐵生吃飯。許卉嫁給富人錢多多後,他們之間就沒再聯係過,應鐵生覺得他們不屬於同一階層的人。雖然之前有過幾次同學聚會,但是,應鐵生並沒有參加。
前一次,因袁仲凱的關係,他們見過麵,中間有過聯係,全都是由袁仲凱中轉,他們兩人沒有直接聯係過。
現在,許卉主動約他吃飯,應鐵生感到有些蹊蹺,但轉念就不多想了,無非就是催案子的事,沒幫上什麼忙,也不會對不起她。因此,他放棄了打電話和袁仲凱通氣的想法,到了下班時間,他換了件便裝,就前往赴約了。
許卉果然有事求他。這次沒有談案子,而是說了多多公司做假帳,偷稅漏稅的事。許卉是要應鐵生替她出個主意,怎麼樣才能利用假帳的事搬倒錢多多,至少要他老老實實地歸還她應得的財產。
接下來,許卉就談了她的想法。
這件事辦起來並不複雜,隻需要找一個稅務局的熟人,把情況通報給他們,然後再由他們找許卉,是否去查實處罰追究錢多多的責任,就不需要應鐵生操心了。
應鐵生利用他的身份和關係,很快就為許卉落實了此事。
幾天後,稅務局來了三個人。帶隊的叫歐陽誌強,他們找許卉了解了詳細的情況。
對於許卉所做的事,錢多多一點都不知曉。他按照王秘書長給的上市時間表,步步為營地做著準備工作,自認為是滴水不漏。按計劃明天是新聞發布會,他為此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
第二天一早,錢多多異常興奮,他不僅穿了一套價值萬元的西裝,而且還打上了紅色的領帶。
會議室的布置是在他的親自監督下完成的。會議桌上不僅擺放著鮮花,水果,還多了一台聲控投影設備,是為了介紹公司情況而特意準備的。
錢多多向本市幾大新聞媒體送了請貼,會議室的門口有幾位記者在閑聊,這些記者中當然有了柳青青的身影。他走過去對記者們說,發布會馬上就開始,請記者們先拍拍照,然後隨便參觀,中午一定要留下來吃飯。記者們都點點頭說謝謝。正說著,助理將他拽到一旁,耳語了半天,隻見錢多多黑沉著臉,一言不發地走了。記者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過多久,助理就出來對記者們說,錢總有緊急公務需要處理,新聞發布會改期舉行。
稅務人員的出現使錢多多非常驚訝,他絕對沒有料到許卉會幹出這樣的傻事。當然了,做假帳的事許卉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他早已經請高手進行了必要的修補。
錢多多冷靜安排財務部門的人接待了他們,然後又迅速地約見了稅務部門的朋友。
朋友很快就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弄得清清楚楚。錢多多的確沒有想到法院的應鐵生參與了此事,直覺告訴他,盡管假帳的事高手做了修補,如果認真查下去,難免會出事。
他對朋友說,假帳的事他會配合稅務部門查清楚的,問題是公司正處在關鍵時期,事情張揚出去,擔心會影響公司的發展大計。
錢多多說完後,就眼巴巴地望著朋友,希望他幫助想出解決問題的好主意。
朋友想了想,自古民不告官不理。目前,隻要沒有人再追著這件理不放,事情就好辦多了。依據他的經驗,與其花精力對付稅務部門,不如擺平控告者。因此,錢多多必須搞掂應鐵生,他畢竟是法院的人,認真起來,稅務部門不好硬頂。
錢多多頻頻點頭,他認為朋友說得有道理。可是,如何能擺平應鐵生呢?
他不知道該不該和許妍商量。她說過,以後公司無訟出什麼事,馬上就告訴她。現在還真出了問題,不管她有沒有辦法,都應該對她一聲。
在別墅的臥室裏,錢多多把應鐵生和許卉揭發公司做假帳的事全盤告訴了許妍,末了還問了一句,應鐵生怎麼和許卉攪在一起?
許妍默默地聽著,一直在告誡自己不要生氣,心裏卻像堵了一大包的棉花,極其不爽快。她當然清楚背後的操縱者是袁仲凱。
你不仁別怪我不義。許妍聽完錢多多的話,心裏就盤算著一個嚴密的計劃。她說,應鐵生的事,你就不用管我,我來擺平他。稅務局帶隊的人叫什麼?
錢多多說,叫歐陽誌強。
行了,交給我吧,你什麼也不用管。許卉很自信。
你真有辦法對付他們?錢多多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她。
許妍說,當然了。
你認識應鐵生?
許妍白了錢多多一眼,說,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錢多多顯得很失望,噢——那有什麼用?
許妍很肯定地說,應鐵生這邊,我肯定可以擺平,至於歐陽誌強,你再找找人,看看有沒有認識他的,或者是認識他身邊的人的,找到了告訴我一聲。
錢多多當然知道這件事的份量,他說,你去辦吧。我說過,隻要你掃清公司上市的障礙,我就按商定的股份給你……
不,是給我們的兒子。許妍糾正道。
許妍隻用了兩天的時間,就和歐陽誌強的老婆朱莉混熟了。朱莉是個很容易相處的人,她很少出入高檔場所,許卉帶她去了水療俱樂部,為她辦了張金卡,享受了一次頂級的服務。出來時,朱莉直喊:這才是人過的日子。然後,許妍又帶她到了服裝專買店,挑了兩套合身的衣服給她,光兩套衣服就值上萬元。
就這樣,許妍和朱莉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不過,許妍沒提任何要求。這是她早想好的,隻要歐陽誌強沒查出問題,她絕不會先開口,免得造成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效果。
擺平了朱莉,許妍就轉向對付袁仲凱,她沒有直接到司法廳見歐袁仲凱,這是袁仲凱的要求,關鍵時期,不想其他人對他有想法,。他要許妍將車停在司法廳旁邊賓館的停車場裏。許妍沒有下車,用手機將車的位置和車牌告知袁仲凱。
袁仲凱很快下來了,許妍沒有下車去迎候他,她就是要給他一種威懾力。
袁仲凱同意見許妍,應該說是顧及許卉的麵子,他不知道許妍說的急事是指什麼,但他想到一定跟許卉有關。
袁仲凱上了車就對許妍說,有什麼事就在車上說吧。
許妍沒說話,而是將裝在信封裏的照片拿給了袁仲凱,說是某個重要人物托她轉交的。
袁仲凱看了照片後,突然沉默了,臉色陰沉的令人不安。他完全明白許妍的用意,他感到了人性的可怕和悲哀。許卉和許妍可是親姐妹呀,她們為了錢財,竟然互相殘殺,而且用了最卑鄙的手段,壓根不考慮手足之情。
許妍又說話了。托我的人說了,隻要你不再幹涉錢多多的事,照片就自然不存在;托我的人還說,你如果不管不顧,就別怪他不給麵子,隻要將這些照片,附上簡要的說明,寄往省委組織部……
袁仲凱不禁想如果許妍不是女人,那麼他肯定會抽他幾個耳光,再把他扔下車去。世間怎麼還有這樣的人呢?可是,他忍住了。許妍的話,他不得不認真考慮。據可靠消息,省委已通過了他副廳長的提名,隻等公示後正式下文。這個時候如果有人把照片送上去,無疑是顆重磅炸彈,其後果不堪設想。
許妍沒有再說什麼,把球完全踢給了袁仲凱。她說,我還有事,你自己想一想吧。
許妍給袁仲凱下了逐客令。她的直覺告訴她,袁仲凱肯定是不知所措了,而且會馬上按她的要求付諸行動。
果不其然,袁仲凱離開許妍後,立刻給應鐵生打了電話,要他無論如何來趟省城,他有要事相商。
有人說,大男人要有權,小男人要有錢。按照這樣的理論,既沒權又沒錢的男人,恐怕算不上男人了。
袁仲凱偏偏想做大男人,在等待應鐵生的時間裏,他非常的矛盾和擔憂。
許妍已經明確地警告他必須放棄許卉,可是他又不忍心看著心愛的人受苦。然而,袁仲凱同樣擔心他的官位不保,漂亮的女人到處都有,升官的機遇隻能有一次。說實話,兩者袁仲凱都想得,他躲在辦公室裏挖空心思地琢磨,最終也沒有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
袁仲凱沒有回家,是在小酒館裏接待的應鐵生。應鐵生接了袁仲凱的電話就往省城趕,這一點令袁仲凱感動了很久,在什麼都是利字當頭的年代,能有這樣的同學和朋友實屬難得。
應鐵生在來的路上就猜出了大事,否則袁仲凱不會著急地要他往省城趕。
幾杯酒一喝,袁仲凱竟然哭了起來。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未到傷心處。看來,袁仲凱真是傷心至極。
袁仲凱簡單地將許妍找他的事說了以後,應鐵生感到意外。他當然知道照片對袁仲凱意義重大,抓住了照片就等於將袁仲凱的政治命運攥在了手裏。放棄許卉,當年她可以為了金錢而犧牲愛情;袁仲凱同樣可以為了官位放棄許卉。即便有了這樣的結論,他還是打算先征詢袁仲凱的想法,這樣更尊重他。
袁仲凱接連喝了兩杯酒,想了一會兒,然後鄭重其事地說,他打算答應許妍,隻有這樣,才能保住即將到手的官位。應鐵生讚同袁仲凱的選擇,然後提醒他幾個注意的事項。
袁仲凱的轉態,許卉毫無所知。
本來,她想要袁仲凱周末過來住兩天,她叫保姆把住的房間都收拾好,袁仲凱沒有答應。
隔了一天,袁仲凱又接到了許卉的電話,她說想到省城去看他。
袁仲凱推說要出差,拒絕了她。他明白許卉的心思,可是,越是這樣,他越是不敢接近她。下個星期就要公示人選了,他怎麼敢和她在一起。再說了,他和錢多多之間的事還未了結。他之所以沒有明確說明,是擔心她沉不住氣,再惹出什麼亂子。
經曆了錢多多和田亦夫兩個男人後,許卉對男人的看法發生了質的變化。她更相信校園愛情的真實性和純潔性。她能明顯地感覺到,每次和袁仲凱重逢,她的神經都處在無比亢奮的狀態,就像袁仲凱是她身體的發動機,沒了他,她什麼也提不起精神,甚至覺得連身體的新陳代謝都停止了。
事情的發展再次出乎許卉所料,多多公司不僅順利完成公司上市的所有程序,而且許妍竟然出現在公司董事會的名單上。
許卉將結果告訴袁仲凱,袁仲凱無奈地說,沒辦法,我已經盡力了。
幾天之後,許卉裝得什麼也不知道,再次去找錢多多,要他把兩千萬先付給她,她想用這些錢去做點生意。
錢多多大搖其頭,說此一時彼一時,公司現在是上市公司,要接受廣大股民的監督。再說,現在的公司已經不是他個人說了算的,用錢必須經過董事會。
許卉碰了釘子,氣得生了病。病床上,她無意看到省電視台的新聞,得知袁仲凱升了副廳長。她撥通了他的電話,恭喜他升了官,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袁仲凱安慰了幾句,順便為她出了個主意。他說,我們可以再請律師,跟他打官司,我就不信,他們再有錢還能買通所有的法官。
許卉正為這事愁眉苦臉的,聽了袁仲凱的話,不禁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沒信心了,她搖著頭,說,錢多多的關係很廣,連應鐵生都沒辦法,再說打這樣的官司需要很多的錢,我總不能把住的房子賣了去打官司吧,如果輸了……
袁仲凱說,不打怎麼知道輸贏?這次我替你找一名更好的律師,另外我再和中院的朋友說說,要他們幫幫忙。
許卉眼睛望著別處,歎了口氣,說,我是怕將來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有了呀。
不會的。可以先付些定金給律師,等官司打贏再付餘下的,律師應該會同意的。
許卉換了手拿電話,很認真地說,如果輸了呢?
袁仲凱沒有馬上回答,過了許久才說,不會的,應該不會輸的。
仲凱,我是怕輸,不過,我不是為了我自己,官司輸了,我就一無所的了,孩子怎麼辦?你能和我在一起嗎?仲凱,你知道我愛你嗎?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聽了許卉的話,袁仲凱覺得心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不,無論輸贏,官司都要打,不能就讓他們這樣悄然無息地搶走了本屬你的財富。
好,我聽你的。你說打就打。許卉堅定地說。
許妍即定的目標實現的如此之快,比預想的要順利得多,而且袁仲凱沒有再製造其他麻煩。興奮之之餘,她又想到了另一張牌,她要用法律的形式確定下來,使許卉不再有機會翻案。她不失時機地向錢多多提了建議:逼迫袁仲凱慫恿許卉和多多公司打官司。
開始,錢多多認為她瘋了,打官司等於是再次將借腹生子,做假帳,財產分配的醜事放到公眾視野底下。
許妍說,總認為老謀深算,我看你連小女子都不如。許妍是這樣考慮的:憑許卉手裏的證據,想打贏官司是不可能的,隻要法院判了,許卉再想生什麼是非,就是違法。另外,庭審時,可以要求法官與財產分配無關的事不提,這點小事你應該做得到。
這個女人不能小看!這是錢多多在聽完許妍的想法後,產生的第一個結論。正是有了許妍和錢多多的對話,才有了前麵袁仲凱慫恿許卉打官司的情節。
許卉自然不知其中的內幕。事實上,袁仲凱對許妍用他和許卉的婚外情,威脅他的做法非常反感,他想借許卉的手治治許妍。當許卉再次向他請教辦法時,他對許卉說,你要想辦法,讓上麵的領導知道多多公司偷稅的事,最好的辦法是請柳青青出麵。
許卉思索片刻,明白袁仲凱是要她去說服柳青青——那個曾拒絕她多次的女記者,用她的特殊身份把錢多多的事向上捅。不過,許卉不清楚袁仲凱為什麼會想到她,袁仲凱是知道柳青青的事的。
許卉猶豫地地問:柳青青是有辦法,不過,她不會背叛錢多多的。
我相信她會做她該做的事的!袁仲凱很自信。他親自給柳青青打電話。
袁仲凱先是主動報上姓名和職務,接下來,袁仲凱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接談了多多公司偷稅的事,然後又談了記者的社會責任……
柳青青等袁仲凱說完,微微笑了笑。
說實在的,她從沒有喜歡過錢多多這類商人,她覺得這些商人既奸滑又小氣。要知道,柳青青一直是個富有正義感的人,隻是為了何文走了些彎路,因此,她倒是非常願意看到錢多多倒黴。想到這裏,柳青青說,隻要你能提供確實的證據,錢多多是罪有應得!
不到一個星期,柳青青就將許卉提供的材料寫成了內參,由合法途徑送到了當地高層領導手裏,批示很快轉了下來。
錢多多很快得到了消息,他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許妍和錢多多商量後,一致認為是許卉做的。他們決定分頭行動,錢多多去找關係,看能不能大事化小。許妍去找朱莉的老公歐陽誌強。
許妍馬上跟歐陽誌強打了電話,沒想到歐陽誌強卻在電話裏麵打官腔,說有關部門正在討論,如果真像內參上說得那樣,問題就大了。許妍覺得歐陽誌強說話的語氣不對,沒敢再多問什麼,馬上將電話掛了。
錢多多聽完許妍的描述,更感到陣陣的恐慌。因此,他認為此時更需要穩住歐陽誌強,要他像訓練有素的警犬那樣聽話,如果歐陽誌強撒手不幫他了,多多公司就當真要陷入泥潭了。
錢多多對許妍說,他打算讓歐陽誌強配合稅務部門的工作,不能出現任何波折。然後,上麵的事,他會去想辦法擺平,他的辦法就是用錢開路。
想一想,錢多多覺得心裏沒底,他要許妍再次與朱莉取得了聯係。在見到朱莉時,許妍淚流滿麵。朱莉沒見許妍這個樣子,嚇了一跳,趕忙問出了什麼事。
許妍流著淚訴說了許卉的種種不是,特別是趁她危難之機,強迫她為錢多多生孩子的事,當然對錢多多與許卉離婚之說,她是按自己的需要解說的。她說錢多多為了不讓惟一的兒子,出生後就沒有母愛,才和許卉離婚和她結婚的。這是沒有辦法的選擇。
朱莉沉默了。她知道內參的事,不僅影響了多多公司,還可能牽連到自己的丈夫歐陽誌強。采取什麼補救的辦法,要等歐陽誌強回來商量了再說。
許妍就在朱莉的家等著歐陽誌強,歐陽誌強回來後,簡單地和她打了個招呼,並沒有提內參的事。
許妍不敢主動問什麼,她注意了歐陽誌強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憂。她把求助的目光移向了朱莉。
朱莉為他倒了杯水,歐陽誌強喝了兩口,放下杯子,靠在沙發背上,仍然沒有開口,好像根本沒有許妍這個外人似的。
誌強——歐陽誌強突然站了起來,罵道,真他媽的缺德。
你罵誰呀?老同學問。
你說還有誰?
歐陽誌強沒有指名道姓,卻用了反問的方式,顯然他知道在座的兩個女人都應該知道他罵得人。
許妍很自然地將這個人引到了許卉的身上。她擦著眼淚,一副無奈無助的樣子,說,同胞姐妹,為什麼要這樣無情,難道就是為了那些身外之物?真得令人難以置信呀。
歐陽誌強聽了這話,原本對許妍的責難和疑慮轉變成了同情,他說,你確定是許卉幹的?
許妍又抹了抹眼淚,說,她是知情者,隻有她有這樣的條件。
歐陽誌強來回踱了幾步後,突然把話題轉向了他的孩子身上。他問許妍,錢總在人事部門有沒有朋友?
應該有吧,你有事?許妍很機敏地回答了歐陽誌強。她和錢多多在人事部門沒有朋友,但她不想這麼回答,她肯定歐陽誌強不是隨便問的,他一定有事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