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霖江南武俠小說---唐門恩怨(1 / 3)

蕭秋,劍閣棧道的古道上,落木蕭蕭。

唐無愁倚在一根樹杈上,摘了片樹葉含住,吹出幾聲不成調的聲音.夕陽如血,將萬裏山川染的金紅金紅。唐無愁身上穿著件破幹草顏色的衣服,在樹葉的遮敝下,絕難發覺。

驀地,身邊一片小葉微微顫動了一下,緊跟著兩片,三片,四片......仿佛整棵樹都抖了起來。唐無愁眼中精光一閃,身子卻依舊懶洋洋地靠在樹幹上,嘴時喃喃道:“一個,兩個......七個,八個,剛好八個,不多不少。”

來的是“七聯盟”的“風雲八騎”,唐無愁的任務就是伏擊他們。

五年前,中原七大門派結成“七聯盟”,同時各派中挑出一名精英弟子,再由“七聯盟”主趙無極的嫡傳大弟子宋千裏統率組成了“風雲八騎”。五年來,“風雲八騎”轉戰千裏,所向披靡。這一次,他們的目標是蜀中唐門。

風雲八騎如同一股旋風,拖帶著濃濃煙塵席卷而來。轉瞬間離唐無愁所在的大樹隻有十丈距離,唐無愁依然沒動,隻是把嘴裏的那片樹葉咬得死死的。

“呼啦啦”一根海碗粗的麻繩從地上騰起,橫攔在路中,絆馬索!這是對付奔馬的最簡單而最有效的方法。

風雲八騎前四騎輕夾馬腹,馬已輕鬆跨過絆馬索。“好”唐無愁讚了一句。

“轟隆”一聲巨響,煙塵騰起。四騎的馬落地之處竟是一大坑,馬一陷落,連悲嘶都來不及發出。後邊四騎猛勒韁繩,俊馬厲聲長嘶,人立而起,總算止住了腳步。

“嗖嗖嗖”幾十隻比尋常羽箭大上數倍的利箭撲天蓋地破空而來,尖銳的呼嘯聲令人心悸。四人猛地一拍馬背,人已騰空掠起,“呼”一張大網從天而降,死死地罩住四人所有生路。

“地羅天網”!宋千裏心中一驚,手中長劍一挑,人如遊魚般間不容發地逃出網外。另外三位同伴卻沒有他那麼好的身手,被大網一網住後便飛向那大坑,坑中立時傳出幾聲慘叫。

宋千裏翻身落地,忽地眼前一花,身邊多了個人。那人穿著一身枯黃的衣服,仿佛隻是這漫天落葉中的一片,“你是誰?”宋千裏大叫。

“唉!”那人發出一聲歎息,“知已知彼,百戰不殆,你連自己的對手是誰都不知,風雲八騎,看來不過草包一堆。”宋千裏眼中欲冒出火來,手中長劍鏗然擊出。長劍蕩開片片飛揚的黃葉,直擊那人咽喉,那人卻硬挺挺地一退,姿勢有些僵硬,更談不上優美,卻非常有效,輕而易舉便避過了這一劍。

宋千裏微微一愣,手中真氣運至十成,全力再刺。枯葉藤起,紛紛揚揚,黃衣人再退,這一退,卻退出了宋千裏的視線。宋千裏一怔,心中陡然想起一句話,恐懼猝然襲上心頭。一道銀光閃電而來,刺穿了他身體。宋千裏手捂胸口,臉上充滿了驚訝,口裏猶自喃喃地:“唐寇莫追”。

“唐寇莫追”,這是“七聯盟”盟主趙無極告戒門下弟子碰上唐門中人時的應付之法,唐門中人擅刺殺,一擊不中,必然全身而退。連那個以一已這力促成七派聯盟並獨攬大權的趙無極,也隻能給出這四字諫言。因為你一旦追出一步,等待你的就將是無窮無盡的暗器與陷阱。

宋千裏緩緩的倒下,名動江湖不可一世的風雲八騎,就如此消失了。唐無愁麵對著漫天飛舞的黃葉,長長地歎了一聲。

開封城。

天色微明,城門甫開,一騎飛馬馳進了城內直奔城中大街。一座大院前停下,大院朱門聳立,門前兩尊石獅不怒而威,雖在晨晰中,依然透出絲絲殺氣來。

馬上人風塵滿身,雙眼通紅,顯然已經奔波數日。卻顧不得休息,敲開院門後,直奔過三進房門,院中一僻靜小樓。房中書滿四壁熏香繚繞,一個黑衣人靜立於窗前,對著東方的朝霞,一筆一筆凝神練字。晨光從窗中透進,卻照不出他的相貌。

“盟主,八百裏急件。”騎者從懷中掏出一束紙,恭身遞上,文件被貼肉所藏,微微有些汗濕。“講”黑衣人頭也沒回。“是”騎士吞了中唾沫定了定神道“八月十九日,風雲八騎遇襲於劍閣道北二十五裏處,血戰不敵,全歿……”“全歿?”黑衣人手上一頓,眉毛高高挑了一下,“對手是誰?”“據探是唐門外三堂左堂堂主唐無愁。”

“唐無愁……”黑衣人反複咀嚼著這名字,忽然擲筆於桌,仰懷道:“好個唐門,好你個唐無愁。”揮了揮手:“你下去休息吧”騎者恭身答是,小心翼翼地退出。

趙無極站在案前凝目良久,案上宣紙已被他擲筆染透。剛填好的一曲《臨江仙》已模糊不可辨突然提起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以指代刀,裁下紙條,卷成一束小紙筒,又從旁邊書櫃中取出一隻鴿子,將紙條裝進一小竹筒,再縛於鴿腿上,那鴿子幾經振翅,消失於茫茫天色中。

紙條上寫著六個字“初五行動開始”。

二、

唐無愁站在房簷下,望著外麵滴滴嗒嗒的雨水,怔怔發神。

蜀中多雨。雖已是深秋,雨水卻不肯停歇,霏霏灑灑,一下就是好幾天。綿綿的秋雨把唐家堡外那片幽深寬闊的竹林洗刷的青翠欲滴。竹林上,便是一片灰朦朦的天空,仿佛世界隻自剩下兩種顏色——灰白和青綠。

身後房門忽地打開,開門人似乎沒適應外邊的涼意,打了個寒噤,滿臉堆笑道:“愁哥兒,老祖宗傳你進去哩。”唐無愁拱了拱手,便緊隨來人進屋。屋外涼意森然,房內卻溫暖如春。唐無愁走在明亮的走廊上,卻看不到任何碳爐這類的取暖器具。他自己也算個機關高手了,卻不得不佩服當初造屋之人的精思巧構。

驀地眼前一亮,來到一寬敞大廳。廳上燈火通明,或坐或站著七八人,大廳盡頭安放著一張虎皮椅,卻是空空如也。椅旁坐著一位老婦人,全身素潔,滿臉蒼桑,眼中滿是慈祥之意。堂中的光亮似乎都齊集在她身上,她雖隻是端坐在椅上,但她的身影卻仿佛威懾了整個廳堂。

“屬下左外堂唐無愁叩見老祖宗。”唐無愁對著老婦人拜了下去。

“罷了,罷了,你就是那獨破風雲八騎的無愁兒麼?好,好的很,來,走近點,讓我好生瞅瞅。”老祖宗眉梢眼角全是笑意。唐無愁站起身往前走,在離老祖宗十步前卻猝然停步,他忽地感到一陣氣勢直逼麵門,宛如撞上一道看不見的牆。唐無愁暗暗吃驚,他隻知唐門中各人隻鑽於暗器毒藥或機關陷阱,沒想到還有練氣功夫如此高明的高手。

“嗬嗬,不錯,不錯”老祖宗盯著唐無愁的臉龐,滿意的笑,“你看看,你不是老是自命風流麼,他們二人中任挑一個都把你給比下去哦。”這話卻是對另外一個人說的。

“奶奶說能比下去,那決計錯不了,況且又不是別人,誰不知道唐門外堂兩把刀,左愁右樂,嗬嗬,輸給他們,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椅後慢慢踱出一人,模樣也算俊美,隻是眼中時時閃爍著寒光,讓人感覺說不上的陰毒。天氣已經過了炎熱的時節,他手中的折扇卻依舊搖個不停。

這個人唐無愁是知道的,他是老祖宗的親孫兒,名喚遠影。據傳他行事狠辣,唐門中人人對他畏如蛇蠍,唐無愁主事外堂,和唐無影接觸的機會並不多,此番入六閣議事更是首次。雖然唐無影的目光讓他很不舒服,可他的注意力卻放在另一個人身上。這個人站在唐無愁右側,一直默然不語,麵無表情,卻絲毫不顯突兀,仿佛他從來都是站在那裏,而且會一直那麼站下去。唐無愁用眼角餘光瞟了膘,他就是那個與自己齊名的“右樂”唐樂嗎?

“愁娃兒,你可知道這次叫你們回來作什麼嗎?”老祖宗忽然問道。

唐無愁道“屬下不知。”

老祖宗笑道:“事情是這樣的,近日來,我和各內堂主與長老商議,覺得現在內堂人手不夠,想從外堂中選拔出個人來。選來選去,隻有這‘左愁右樂’最合適不過,所以呀,這才叫你們回來一趟。”

唐無愁“唔”了一聲,卻接不上話。他知道入選六閣意味著什麼,唐門共七個堂,外三堂,左中右,內四堂為天,地,玄,黃。內四堂中,地堂掌人事與錢財內務。其它三堂負責管理理外三堂。外三堂分屬於地,玄,黃,處理一切江湖事務。也就是說,江湖上打拚的隻是外三堂的人,而真正掌權的,卻是內堂。六閣中,不過七席,內閣堂主以及三位長老,但每天從這裏傳出去的命令卻主宰著唐門五百多人的命運。

“不過現在為難事出來了‘左愁右樂’是兩人,六閣位置卻隻有一個空缺,你們呢,我都喜歡,可規矩不能壞啊,你說,嗬嗬,樂娃兒,你說怎麼辦才好呢?”老祖宗笑道。

“老祖宗說是誰就誰,無須他法。”唐樂依舊麵無表情。

老祖宗哈哈笑道:“看來你們倆該換個名字,你叫樂,卻整天黑著個臉,他叫愁,卻笑嘻嘻的,名不副實嘛。”此言一出,廳上的長老和堂主都跟隨著輕笑起來。

唐遠影笑著道:“奶奶,愁哥兒可是叫無愁哩。”老祖宗道:“對對,愁娃就不用改了,樂娃兒你也好辦,把你的名字加個無字,嗬嗬,那不就兩全其美了嗎?”唐樂一躬身道:“多謝老祖宗賜名,從此刻起,我就叫唐無樂。”

“嗯,嗬嗬,無愁無樂,說了半天還是沒想出好法子來,罷,這得罪人的話還是我來說。”老祖宗凝了凝神:“無愁無愁,嘿嘿,愁娃兒,你進唐門前可是姓吳?”唐無愁一驚,猜不透老祖宗是何用意,答到:“老祖宗好記性。”

“嘿嘿,好什麼呀,老了,不中用了,你是十年前進的唐門吧。那年你正好是十二,還是十三?”唐無愁道:“十?!?

老祖宗笑道:“我還記得你剛到唐家是像個小毛猴,嗬嗬,如今都長這麼大了。”

唐無愁:“全靠老祖宗栽培。”

“栽培什麼的就不提了,有些事卻讓我痛心哪”老祖宗斂起笑容“十年前,我唐家大開山門,招入外姓弟子,十年來,唐家上下,實力倍增,江湖中,無人敢攖我鋒芒,趙無極那老兒扯了個什麼‘七聯盟’嘿嘿,可是七派中人心不齊,內憂滋生,自顧尚且不暇。”一名堂主趁機道:“這都是老祖宗英明果斷,領導有方。”其他人紛紛跟著附合。

老祖宗點了點頭道:“不過近日我卻收到消息,咱們唐門中出了奸細。”眾人一片嘩然,唐無愁眉毛猛地跳了幾下,隻聽老祖宗續道:“十年前,我們招攬了不少人才,可是,卻也混進了不少奸細!”唐無愁呼吸一窒,心砰砰地亂跳。老祖宗頓了頓,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一字字:“今天,場中就有一個是其它門派打進來的臥底!”

廳內的光陡地一明,隨即又暗了下來。唐無愁隻覺那道氣牆往自己壓了下來,壓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手微微一顫,手心已扣住了三把飛刀!唐無愁咬了咬牙,死也要拚個魚死網破!廳上刹那變的寂靜無比,隻有各人粗重的呼吸聲。

唐無愁霍然抬頭,看見老祖宗眼中精光連閃,他準備出手了!就在他手臂將抬起來那一瞬,老祖宗忽然喝道:“唐樂,你還不現形麼?”

青光電閃,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間的事,唐無愁隻覺身旁多了一個。回頭看唐樂已癱倒在地,一動不動,鮮血從他的脖子噴出。這個與自己齊名的右樂居然一招都沒出便給人割斷了咽喉!唐無愁皺了皺眉,剛剛唐樂倒地時那消失的氣勢竟然又回來了!難道這氣牆竟是此人發出的了?那人卻看都不看他,躬身對老祖宗道:“老祖宗萬安,臥底唐樂已伏誅。”

“好,好”拍手的卻是唐遠影,“唐鷹,你幹得好,這唐樂著實有些紮手,又是在外堂辦事,若不是此計將他調回一舉誅滅,讓他逃走後,恐怕真有些麻煩,哈哈。”

唐無愁這才明白,剛才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出手的會是唐遠影,但沒想到唐遠影隻是個幌子,真正的殺手是唐鷹!

“愁娃兒”老祖宗臉上又恢複了慈藹的笑容“此事已了,六閣的位置非你莫屬。”

“是”唐無愁答道

“不過,暫時的職司是沒有的,而且,現下有一件要緊事要辦。唐樂雖死了,奸細卻沒清除幹淨,最近趙無極那老兒搞了個什麼‘初五行動’。聽說這奸細在唐門的位置還不低,似乎十分熟悉我唐家堡的攻防狀況,唉!你去查查,盡快把事情弄清楚,我對你期望很高,你也該拿點本事出來,免得人家說我用人不明。”

唐無愁拜伏於地道:“定當為老祖宗赴湯蹈火,竭力報效。”

“嗯”老祖宗的聲音裏居然有一絲疲倦,“這奸細雖然可惡,可也不能一杆子打倒一片人,十年來,進唐家的外姓子弟著實不少,良莠不齊,倒也是正常的,存心不良的,咱們把他清除;踏踏實實的好孩子,咱們也要重用,可不能因小失大,搞得自己人心惶惶,你本屬外堂,原來也是外性子弟,我用你來查這事,也是這層意思。”

唐無愁道:“老祖宗寬厚仁愛,恩澤比天。”

“行了”老祖宗道“我也累了,你下去吧,你自己好好的做事,怎麼查我也不管你,其他內堂堂主也會照應你的。”

唐無愁又拜了一拜,方才起身告退,舉目看了看唐鷹,唐鷹鷹一般的眼睛也正瞪著他,仿佛想要看穿他的心,兩人對了兩眼,唐無愁把目光轉到地板上的唐樂。唐樂依舊麵無表情地躺著,血已經浸到唐無愁的腳跟,唐無愁也不避,提腳從唐樂身上跨過,留下一串醒目的血腳印。

出了六閣,外麵風雨依舊淒冷,唐無愁連打了幾個哆嗦,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三件衣服都濕透了。

三、

一條青石小徑蜿蜒著悄悄地伸向唐家堡的一個角落。小路已經很久沒修繕過了,兩旁的荊棘蔓草鬱鬱蔥蔥,有的幹脆伸出手攔在路上,碰見來人也不閃不避,隻有當人從它身邊經過時,才不情不願地搖搖頭,仿佛在嗔怪別人驚擾了她的好夢。

唐無愁撐著青布傘走在石路上。雨已經小了許多,這裏幾乎可以算是唐家堡中最安靜的地方了,一路上根本碰不見人,隻有偶爾不知從哪蹦出來隻小灰猴,對他做做鬼臉,又尖叫幾聲跑開。唐無愁的心情與他的腳步一樣輕快,不大功夫,便走到小路的盡頭,一座小竹樓前。

那竹樓已不知修立了多久了,四周爬滿了藤蘿。兩層高的小樓在這偏僻的角落裏本來也算頂高的了,可在四周翠竹的掩映下,飄渺的幾乎讓人感覺不到它的存在。隻有當看見它在蒼蒼暮色,蕭蕭風雨中透出的一點光亮才讓人肯定它是真的。

唐無愁望著那點火光,心中也溫暖起來,徑直上了竹樓,推門進去。一股清甜的荼香撲鼻而來,滿屋子都是書,架上,桌上,塌上,地上,窗台上......一本本雜亂無序。一個青衣人負手立於窗前,身後案上放著一盤未下完的殘棋,棋桌旁一個紅泥小爐,爐上水壺正“撲撲”開個不停,一屋的茶香便是從那傳出的。

唐無愁自己過去倒了杯茶,又把地上的書拔出一片空地,坐在案前,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棋局。

青衣人開口道:“我說我今天的蒙頂雨前怎麼渚都不對味,原來是酒鬼來了,它自然不肯紆尊降貴,讓某些人牛嚼牡丹了。”唐無愁一口飲盡道:“是麼?抑瘓醮瞬棖遒侍穡匚段耷睿坪醵暈一隊痢!彼低曖值沽艘槐傻簦踹趿坪貌琛?

青衣人轉過身來笑道:“喝茶當一點一點細品,哪有你如此牛飲的。”燭光照在他身上,映出他豐神俊朗的臉,長發披散至肩,一身青袍寬散無比,上麵還雜有茶痕灑跡,說不出的寂寥灑脫。

唐無愁道:“覺得好喝自然多喝幾杯,哪來如此多的規矩。”青衣人皺了皺眉,張了張嘴,卻歎了口氣,唐無愁失笑道:“如果你喝竹心蓮的時候也像喝茶般細品,那我就萬幸大吉了。”青衣人眉花眼笑道:“我那小心眼的妹子小氣無比,你若不在,我連味都聞不到,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豈有不大喝之理。”

問口突然傳來脆生生的一個聲音:“孤帆哥哥最壞了,老在背後說人家的壞話。”

這個瀟灑不羈的青衣男子,竟然就是當今唐門掌門--唐孤帆。

房門開啟,一個翠綠色的身影走了進來,唐心手捧著酒壇,發梢裙角都是水露,猶如一棵初經風雨的新竹,唐一塵搶過去,接過酒壇,又在書堆中摸出一個酒碗,拍碎泥封,自顧自地幹了一碗,抬頭道:“好酒”。

泥封一開,便有一縷香氣溢出。那香頗為特別,並不與茶香混雜,最開始是一線,越來越濃,須臾竟蓋住了茶香,滿屋隻作那淡淡如新筍又似雪蓮般的幽香。

唐無愁笑道:“如此牛飲,哪能品出竹心蓮的幽醇,方才說我是酒鬼,原來真正的酒鬼卻是你。”唐一塵又倒了一碗酒道:“每次酒隻有這麼一壇,我若不搶,侍會還不被你喝光,小心眼太過小氣,何時把珍藏的酒一並搬來痛痛快快地醉一聲,那才解癮。”

唐心也從書中摸出酒碗,用絲巾反複擦試過後,才倒上酒,邊倒邊說:“哪有珍藏嘛,竹心蓮一年就那麼幾壇,早被你們喝光啦,即使有,以後也不夠了。”竹心蓮非人工釀製,而是萃取天然,唐家堡外竹林內多猴,猴通靈,逢秋高氣爽之日,群猴便摘取野果置於竹筒中,發醇成酒,唐心每年收集這野果酒,加之以翡翠湖上的蓮花,三蒸,三釀方成,每年所得甚少,自然珍之又珍。

唐孤帆忽地以手擊案,高聲詠唱:“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他聲音高亢清亮,竟劃破雨聲,直傳開去。

唐心抿嘴一笑,將手中酒碗遞給唐無愁,唐無愁接過酒碗卻不飲,隻是盯著唐心看,唐心臉紅了紅,啐道:“看什麼看,沒見過人家麼。”唐無愁道:“我在看心兒,幾月不見,又變了不少。”唐心道:“是老了還是變醜了。”唐無愁道:“是變漂亮了。”唐心嗔道:“哼,我才不聽你花言巧語。一去就是好幾月,絲毫沒把人家放在心上,人家可是````”說著眼圈竟紅了。

唐無愁捉住她手道:“我這不是回來了麼,以後我再也不走了,好好陪我的心兒,還不行麼。”唐心掙了掙,也由他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