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當我一眼看到傅戰屋子裏的這柄劍時,我知道這絕對是一柄古代的名劍。
小心翼翼地從牆上取下它,把它平放在桌上,此劍劍身長三尺三寸,劍鞘通體為黑色,無劍穗。把劍從劍鞘中拔出,寒光閃閃,背脊上刹時竄上一股寒意,低下頭,仔細辨認,看見劍身近柄處飾有北鬥七星文,我倒吸一口氣,記起《吳越春秋》上記載著:“伍子胥過,解劍與漁夫曰;‘此劍中有北鬥七星文,其值百金。’”,故名七星劍。
這傅戰是何等人物,竟會有此等好劍?心下正在疑惑,一個戲謔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喜歡這柄劍嗎?”
耳際溫熱熱的,我快速的轉過身,他的唇幾乎要貼到我的唇,我急忙要推開他,不料重心不穩,身子向後載去,沒等我磕到桌角,一隻手便攬住了我的腰,另一隻手握住我的右手,他的手指摩挲著我的食指,對我說道:“這戒痕果然還在。”
我出世那天,給我接生的護士在檢查我的身體時,驚奇的發現我右手食指的指跟上有一圈白色的痕跡,看起來像是曾經帶過戒指一類的東西留下的痕跡。
世上隻有兩個人知道我手指上的這個痕跡,一個是我,一個是給我接生的護士。
我站穩,抽回手,揚了揚眉,他怎麼會知道這個?
“想問我為什麼知道這痕跡嗎?”傅戰把劍放回進劍鞘,一付悠然自得的神情。
我低頭不語,等著他的回答。
傅戰抬起並扳正我的臉,眼神變得幽深:“這是我留給你的印記,無論你到哪裏,它都會跟著你。”
“拜托你能講我能聽得懂的話嗎?”竭力用雙手抵擋他越貼越緊密的身體,我的臉一定跟晚霞一樣紅。
“時間還未到,等你記起所有的時候,你自會明白。”學了二十幾年的中文,自認理解詞句的意思還過的去,可是碰上這個滿口講中國話的男人,我隻好認栽。
我費力的從他的桎梏下脫離開來,用手指著他說:“你怎麼會有這柄上古的名劍?”這應該屬於文物,不可能輕易得來。
“我一不偷,二不搶,三不殺人越貨,完全合法而來。”他說得輕鬆。
不願和他再猜謎,我想起今日來的目的:“我的工作是什麼?”
“和以前的性質差不多,做我的私人助理,負責我的電話,來信及商業應酬。”
我一向不喜歡那種虛偽而做作的場麵,爾虞我詐我看得多了,觥籌交錯的華麗外表下是一個個令人嘔吐的交易,彼此心知肚明卻要裝傻充愣,於是我開口說道:“我不參加應酬。”
傅戰做了一個悉聽尊遍的手勢。
今夜無月,我卻有夢。
有劍。
劍上刻著北鬥七星文!
有花。
漫天的花雨!
一名身穿白袍的男子在花海中舞劍,從背影來看,他身形俊挺,必是不俗之人,劍因他的舞動而有了生命和靈氣,隻見劍光閃動,如蛟龍出世,雷霆震怒,使日月失輝,天地無色。突然,我,哦,不,是和我有著相似麵容的那名紅衣女子持劍加入,兩人都不敢分心半毫,全力應戰,他們在如絮般的花瓣間穿梭,劍與劍碰撞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大地。
良久。
劍入鞘,那男子開口說道:“綺月,你的劍藝又精進步不少。”
“多謝師父指教,綺月受之有愧。”清脆的嗓音讓天地恢複了顏色。
花瓣片片如雪散落了他們一身,男子走上前去,摘掉綺月頭發上的碎花,憐惜地說道:“一個月不見,你清瘦了許多。”
那女子撲進男子的懷裏,這溫暖的懷抱會是她永遠棲息的地方!
夢醒了,從床上坐起,心悸的感覺仍圍繞著全身,原來她叫綺月,是個公主,除了姓氏不一樣外,我們名字的發音是相同的。這個綺月必是全心愛慕著她的師父的,我雖是一個旁觀者,卻感同身受。在夢中,我看不清男子的麵容,但猜測能“一舞劍器動四方”的必是一位非凡的人,他說話的嗓音很好聽,我好象在哪裏聽過,卻記不起來。
不知從何時起,綺月和她的師父一同進入我的夢中,他們的時而在花海中舞劍,時而攜手看大海落日,時而品茶談心,心靈的契合使他們忽略了光陰的存在,兩個人之間由心底生發出來的尊重與憐惜讓在這個旁觀者有一絲絲嫉妒,若沒有世間俗世的煩擾,我想他們必是幸福的。
這世上沒有誰能陪誰到永遠,我無法忍受和心愛的人分開,為避免到了萬劫不複時的哀痛,我告訴自己不能動情,不如一開始就獨自一人,也好斷了思念的念頭。可近來的夢境著實困繞了我,我的生活中逐漸有了他們的身影,綺月悲傷,我也悲傷,綺月快樂,我也快樂,綺月激動,我也激動,她完全左右了我的情緒,他們的每一種感覺我都知道清楚,每一個舉動都影響著我。
“在想什麼,這麼出神?”收回思緒,一張放大的臉出現在我的麵前,生活的平靜已經被夢中的人打亂,而老天必是認為我前二十年的歲月太不精彩,現在給我補償,這個大刀闊斧闖入我天地的男人也正以他迷樣的身份困住了我。
“我們出去吃飯。”不用等我的答複,他已徑自拉起我,給我穿上外套,把我的手放進他的衣服的口袋裏,擁著我走出去。
事情的演變是我所未能料到的,當了他三個月的秘書,每天隻負責接觸一些信件,電話之類的輕鬆事務,薪水也不低,我不知道前幾任的秘書是否如我一樣好命。
更令我驚奇的還在後麵,傅戰正式出現在員工麵前,讓大家知道了段青其實是他得力的左右手,大家在驚歎有了這麼一個帥氣精明的老板之餘,對我身份的猜測更如股市中的績優股一路飆升,這個小女子究竟用何種手段先是得到段青的垂青,而後又得到總裁大人的憐愛,怕是他們想破腦袋都不出吧。
一隻大手在我眼前晃動,“月,想吃什麼?”不知何時我們已經來到了餐廳。
我的口味是挑剔的,不愛吃的我一口都不去碰,傅戰卻能拿捏住我口味,或者說他清楚我的喜好。
在商界,耳虞我詐,勾心鬥角是免不了的,他是商界奇才,卻也是一個無情的人,對對手毫不留情,我行我素,“狂人傅戰”是外界送給他的稱號,而段青是他的左右手,是以他未出現之前,他們二人互為表裏,他在幕後,段青則在台前主持大局。
從我當上他的秘書那天起,他就叫我“月”,我不知道這其中是否另有含義。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除了晚上,他都要我跟在身邊,即使是召開一些機密會議,他都要我在旁邊記錄,其實他精明的頭腦完全不需要會議記錄,這麼做,隻是讓我感到有事可做,不會無聊。他雖無情,卻對我溫柔。他時常親親我,抱抱我,卻從沒有過逾越的舉動,有時他望著我的眼神常常充滿了憐惜,似乎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可每當我回望他時,他立即換上另一付表情,是逗弄,是輕佻,讓我覺得自己所看到的都是錯覺。
菜上來了,傅戰很細心地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就差沒伸手喂我吃飯了。這樣的人身邊必是不缺女人的,他從未讓那些女人跑到公司來,可見他應付的技巧極其高明。見多了趨之若騖的類型,往往會少了很多樂趣,我知道他想要什麼,吃夠了大魚大肉,偶爾換換小蔥拌豆腐也不錯,而我不知道是上輩子積了德或是埋了怨,恰恰在這個時候和了他的心思。世間沒有永遠的相聚,卻有永久的別離,得到這個認知是在十年前,母親無法再忍受父親的風流史而憂傷過度,這世上我唯一依賴的人去了,從那以後,我不再輕易付出感情,即使親如骨血。
右手的無名指莫名的躁熱起來,在遇到傅戰以前,隻在每月十五的那天發熱,第一次的時候,把我嚇壞了,手指變得通紅,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聚在那裏,隨著月亮的消失,這種灼熱感才慢慢消散。可是遇到這個男人以後,我的手指時常發熱。現在,它又熱了起來,實在受不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整隻手都放進侍者拿來的冰快裏,把它放到冷水裏麵,聽到了聲響的傅戰,抬起頭來,看到我的舉動後,立刻用他寬大的手掌把我的手從冰冷中拿出來,他用手絹擦幹我手上的水際,然後低下頭親吻我的手指!
我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發抖,想抽出手來,他低沉的嗓音說道;“別動。”我不敢動,我不知道自己要是動了話,會有什麼後果出現,他的霸道是出了名的,可是奇怪的是,在他的親吻下,我手指上的熱力退去了不少,一種別樣的感覺湧了上來。
“下次再有這種情況發生,記得告訴我。”傅戰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再看自己的手指,已經跟平常一樣了。
“如何化解它的熱力?”我問道,他一定有辦法的。
“辦法你剛才不是看到了。”他笑著出聲。
“不是指這個,”我壓製住心裏異樣的感覺,知道他會錯了意,“告訴我,如何消除它?”
“沒有辦法,除非有一天,你想起所有關於你我共同的記憶。”傅戰收起了玩笑,低聲說道。
“想起什麼?”我沒有聽清他的尾音,急急地問。
“想起我教你的這個辦法。”他又換上了微笑的麵具。
我不再說話,我知道當他說出了我聽不懂的話時,他一定又隱瞞了我什麼。
回到公司,他擁著我坐在沙發上,我把頭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聽著他的心跳聲,他也閉上了眼睛,好似假寐,我決心把沉積在心裏很久的困惑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