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陽起初並不像一個就快要當媽媽的人,她常常會想,我決定生下這個孩子,一定是因為現在狀況與懷孕前並沒有多大的區別。她沒有那種難受的妊娠反應,早期因為孩子太小,甚至使她常常忘記懷孕的事實。然而在中後期則不然,她的腳和手開始腫大,肚子凸圓了使得腰常常酸痛著。
而這個時候,她對未來的恐懼感也隨之而來,孩子的到來,到底會對她的生活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她是否能養活兩個人,往後她是否都隻能與這個孩子相依為命,她對一切都不確定了,這時她甚至後悔自己的決定,她認為自己是再愚蠢不過了才會生下這個孩子。
她一方麵懊悔,另一方麵又期待孩子的到來。同時,她又對孩子產生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愛護,每個月去醫院產檢的時候,她坐在走廊上,看著那些有丈夫陪同的孕婦,便情不自禁地用手撫摸著腹部,自言自語地說:別擔心,你也有爸爸。
所幸還有路佳時時陪著她。介桓雖然看著腹部渾圓的沐陽有些失望---他愛過的女人成了這副樣子,但隻要有時間,他願意當個父親的角色,陪著沐陽去做產檢,或是送她上下班。公司裏的人傳著他們之間的流言蜚語,他也不當回事兒,甚至是有意給人誤會,起碼這樣會減少別人對沐陽的中傷。
預產期的前一個月,沐陽請了假在家休息。路佳為了方便照顧,索性將她接到了自己家裏。月底,沐陽已經整理好了行李,準備去醫院待產。
生下一個孩子的疼痛能使任何一個女人回憶起來仍然心悸。產房裏,劇烈的疼痛使沐陽一度陷入昏迷,並產生了幻覺。她仿佛被浸泡在一個壇子裏,壇子底下生了火,她全身的肌肉都被燙得疼了,而雲舫則是愛莫能助地站在旁邊,焦慮又憐惜地望著她。
她像被人逮住兩條腿給撕裂了,雲舫仍是用那種憐惜的眼神望著她,她哭著喊著,求雲舫幫她減輕痛苦,雲舫卻隻是無動於衷地站在一旁。
孩子將她折騰了一天一夜才降世,足七斤的男嬰。
或許真是心有靈犀,當晚遠在濱海的雲舫,惡夢不斷。半夜他再睡不著了,便起床站在落地窗前,頭頂的天空隻有一顆星子閃著微弱的光,他望著遠處隱在夜幕中的山丘,耳邊莫名地響起兩個聲音:
這是在上海逛街時買的,聽說帶財運!你不許拿下來,我聽說水晶這種東西離了身就不靈了。
好,不拿,我一直帶著!
他驀的轉身,從抽屜裏翻出那隻舊的手機,菱形的水晶鏈子吊在手機的一端,燈光下反射出黃澄澄的光澤。書桌上放著一隻價值十幾萬的銀色Vertu手機,他把鏈子取下來後拴上去,那樣一條廉價的鏈子委實不配這般奢華的手機,然而他卻奇異地安心了。
此時的雲舫已是‘辰耀集團’的執行總裁。他在三個月前將公司更名為‘辰耀集團’,旗下六家子公司,一家大型藥廠,16萬畝的中藥材基地,全國的鏈鎖藥店一千多間,‘風暴II’為玩家翹首以待,各家門戶網站爭先透一露一些相關的遊戲內容,論壇討論的熱帖更是不計較其數。迄今為止,柏雲舫已還完所有的貸款,他的個人資產超過十五個億,這都是實打實的數字,並在逐年增長當中。
他是國內最年輕的富豪。斯文儒雅,英俊多金,且在事業上野心十足的他是單身女人夢寐以求的擇夫對象。但在這樣的深夜裏,一個功成名就的男人,卻是神情落寞地撫摸著一條手機鏈子,整夜地回想著那些早已觸及不到的過去,嘴裏喃喃自語---
我一直帶著,一直都帶著的。
即使貼身帶著有關她的東西,愛的人不在身邊的空虛是沒有什麼可填補的。他擁了一切,卻找不到沐陽,就如同做好了一桌子菜,卻不知道那個人什麼時候會回家一樣---缺憾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天剛剛亮起,他便去了機場。昨晚的惡夢使他不能安心,飛機甫著陸,他便直奔李家,找到起床不久,正在客廳看報的李成輔,與他說起了自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