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悅把雙手又移到頭頂,抓著頭發,牙齒咬得咯咯響,像是在拚命忍耐:“我後悔了,不該去跟那女人見麵的,一想到她那張臉,我就恨,恨她,也恨周亮,恨他們下流,可是有什麼辦法?我恨著也離不開,恨著也愛那個下流的人,沐陽,我不能讓兒子出生的那天看不到爸爸,更不能帶著兒子嫁給另一個男人,可是我又不能孤獨著見周亮娶另外一個女人……”
“但你那麼要強,真的能不去介意麼?以後每天為這事兒吵架,不是更痛苦?”沐陽以為她百分百會選擇離婚的,以往韓悅是連周亮回家晚一點都會鬧上好幾天脾氣的人,能接受得了男人出軌?
韓悅抽了張紙巾,別過臉擦眼淚鼻涕,臉都擦幹淨了,才掉回頭來看著沐陽,神情鎮定了許多,才道:“說介不介意這些話不是幼稚麼?你以為我們還是男朋友看一眼別的女人就生氣老半天,怎麼哄也哄不好的年紀麼?結婚不是吃了次酒,領了個證就又跟談戀愛一樣了,還把離婚當成分手一樣,輕易地就出口,男人或許怕你跟他分手,卻不怕你跟他離婚。”
沐陽不能理解,或許她還沒有結婚,所以,她不能理解,她的心裏是隱隱約約地明白一些,但就是不願意去想透徹,因為她也是個快結婚的人,她不會在這種時候去想像雲舫向她求婚,結婚後還會去找其他女人,不然結這個婚作什麼?單身不是能玩得更盡興。
她是不會相信雲舫也是那樣的人,所以,她同情韓悅,並不理解她。
“沐陽,你跟佳佳都是家境好的,也許不能理解我跟周亮那種工人家庭出身的孩子,一生都用在如何糊口上了,哪有時間去浪漫,去追求佳佳那些獨立自由,前些日子剛把欠的錢還了,想過兩年再供套房子,這就滿足了,如果非要因這事兒而扯得七零八落,我怎麼願意?”
是啊,怎麼願意?她昨天早上還這麼想,以為韓悅不願意也會堅強地走出來,但事實不是,或許應該說她更堅強了,能包容新婚半年,並在自己懷孕時出軌的丈夫,這比金剛鑽還要堅強上幾分。
也許,韓悅是對的,和雲舫住在一起時,她嚐過那種因為沒錢心焦火燎的滋味,但為了自尊也不願意跟雲舫開口談錢,人都是有自尊的,與貧富無關,可以想像得到,昨天韓悅看到桌上的錢是什麼樣的心情,回到丈夫身邊,理直氣壯地拿錢,比接受朋友的施舍強上許多倍。
雖然她的本意不是施舍,但換成她自己,若是佳佳拿錢給她,也會當成施舍,這就是現實,再牢靠的友誼,也不能說明你拿的不是錢,而是紙吧?
沐陽眼睛也潤了,隔著一層水霧看韓悅,像是很多年前的清晨,學校裏起了霧罩子,她跟韓悅隔著那層霧,笑著招呼一起喊路佳去吃早餐。
如今,她們之間隔的那層霧,再散不了了。
韓悅還是常給她打電話,以一種很平靜的口吻說:那個女人拿了錢也沒去墮胎,非要周亮陪她去,她就是還想和周亮見上一麵,但這麵肯定是不能讓他們見的了。沐陽說,讓周亮換了電話不就行了麼?韓悅用她那種特有的淒涼和無奈的語氣道:這也不成,萬一那女的要是發瘋了,把孩子生下來可怎麼辦?
沐陽本想說,那是該周亮去解決的,你操什麼心。轉念又想,周亮不見得想那孩子生下來,可以說是比韓悅更害怕幾分,或許那女的還可能去他公司鬧,這樣一來,糾纏是小事,失了工作、還要多出來一個孩子才是大事,他怕是也覺得棘手了,才找韓悅商量。
她跟雲舫說:男人何苦呢,一時的衝動,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雲舫知她在警告他,倒是坦然地笑了笑道:我保證不開除周亮。
沐陽白他一眼,又與他商量著送禮物的事,爺爺的,父親母親的,還有一大堆侄子侄女的,實在太多了,兩人便決定隻送至親的,後輩包個紅包就行了。
年底事多得忙不過來,聚會又多,介桓對沐陽能避則避了一個多月後,公司的團年飯再避不開了,沐陽是他的直接下屬,兩人的座位是挨著的,介桓坐她的左手邊,她抬手夾菜,或是倒水拿紙巾,那隻銀晃晃的戒指都紮著他的眼,使得他在飯桌上一句俏皮話也說不出,往年歡聲笑語最甚的市場部,今年格外的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