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韋萍,韋萍到。當然,說的是和韋萍相關的人。

李維懷孕70天,忽然見紅,她嚇得麵無人色,立馬去醫院開假條,休假。給她開假條的是市醫院的醫生崔力,也是程文的發小,“當初韋萍鐵了心要考上海,就是因為崔力考來這兒”。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程文向李維八卦。“可是為什麼,我覺得崔醫生更像喜歡你呢?”回到家,躺在床上,捧著小瓷碗喝湯,李維道出她的觀察。“別胡說”,程文晃了晃水果刀,她正給李維削蘋果。其實,她怎麼會不知道,但作為韋萍的閨蜜,多年來,她習慣絕不和崔力有交集,即便現在,仍保留這一習慣。

夜深。崔力發來短信:“讓你的朋友放寬心,現在,空氣質量不好、輻射多,很多孕婦見紅,很正常。”“謝謝。”程文回,想想,又回一條,“今天,多虧你。”誰知,崔力就直接打電話來了,程文恨自己畫蛇添足,抓起手機去陽台接,嗯嗯啊啊半天才順利掛掉。一回頭,透過玻璃窗,她看見李維在哭,慌忙推門進去--李維剛和丈夫吵過架,丈夫無論如何也沒法伴她左右,“他說,就算辭職,也得有辦手續的時間,何況現在要有娃了,說辭就辭,豈不更大壓力?”李維哭著說,“可我現在這個情況怎麼辦?”程文把胸脯拍得“咚咚”響,“有我呢!”

請鍾點工、陪產檢、做工作交接……這麼說吧,李維拿回假條,就沒去過公司,一切由程文代勞,而李維項目經理的身份也是此刻由程文代掉的,她隱約覺得李維會不高興,“但特殊時段麼,李維以後會諒解的。”她想。何況,老板的原話也是:“多向李維請教,珍惜機會,以後,你們各自帶一個團隊。”但李維不這麼想,她躺在床上,也心心念念項目。一日,她問起程文項目進展,針對一個文案,她怎麼也不滿意,“一二三”評點完畢,程文已加班到困頓,哈欠連天,“我已經交代他們發給各媒體了,就這麼著吧。”“你交代?”李維問,稍後,她電話團隊的另一成員,得知真相,半晌無話,卻在黑夜裏,怔怔落下淚來。

李維以婆婆前來照顧為由,讓程文搬出去。她聲音冰冷,態度漠然,程文心裏明鏡似的,想解釋,但剛清嗓子,喊“李維”,就被她一揮手製止。

程文怕李維動了胎氣,隻得從命,搬走前,她小聲囑咐鍾點工注意事項,還塞給對方一個紅包,李維視若無睹,繼續冰冷、漠然地關上房門。崔力幫程文拎著大包小包,不明就裏:“你這朋友不知好歹啊。”程文忍著,上崔力車,才抽抽搭搭哭起來。“你們女人的友誼都這樣嗎?”崔力乘人之危,手勾住程文的肩膀,“好,就跟一個人似的,壞,就像從來不認識……”程文哭得更厲害了,她又想起韋萍,這次是繼韋萍之後,她第二次在友情上受重創,甚至更重,“這次,是我辜負人,可我不是那樣的人,我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你也沒給韋萍解釋的機會”,崔力翻手機,翻出韋萍給他的短信,韋萍前段時間結婚了,請他赴宴。程文不想聽關於她的任何消息,直擺手,可崔力仍要說,“韋萍畢業前向我表白,那關係到她留在上海還是回老家。我說,我喜歡的是你。韋萍不願麵對這一事實,她認為是你家境好、爸爸是領導,對我更有用……她後來很後悔,但你手機換了,郵件不理……”“我把她拉黑名單了。”程文輕輕說。程文在崔力家睡的,這一夜她輾轉反側,崔力亦是,醒來,她告訴崔力一個決定,崔力屏息聽著,“我要辭職。”

辭職理由很簡單,“不想讓李維覺得我是小人”。程文道。她發了類似內容的微信給李維,但被退回--她被拉黑了,“有些人,功利、利用人、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李維寫在微博上的話,多麼眼熟,多像她那時說韋萍的。

失業、失信的日子,崔力收留了程文。為答謝,她沒再搬出去,但有個定時炸彈,一直懸在他們中間,她一直沒敢問。

直至回老家辦婚禮,謎底才現。韋萍出現在婚宴,她挺著肚子,腹中的孩子與崔力有點關係--韋萍後來嫁的是崔力沒出五服的遠房堂哥,程文還得喊她一聲嫂子;她們竟極自然地打了聲招呼,崔力問韋萍感覺怎麼樣,韋萍說:“第一次懷孕沒經驗,老緊張,等程文懷上就感同身受了。”她向程文眨眨眼。不合時宜地,程文想起李維,她的肚子該和韋萍差不多大了吧……兩個是古人,山濤和嵇康;兩人絕交後,嵇康臨終前仍把孩子托付給山濤,山濤也不負他所望:“如果給我一個機會,我也會。”

於是,這個新娘子,在人生關鍵時刻竟然發了一條微博:有些誤會,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對錯,在歲月中,已經難辨真假。放自己一馬,撿回一個朋友,你呢?

§§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