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虎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想起上午離家時養父要他去找山花子,想起小時候養母給他講過,說他們年輕時曾經在岩洞裏躲了三年,受過很多苦,他恍然大悟。養母姓吳名玉,生母又名吳蘭,養母豈不就是自己親生母親的姐姐嗎?養父豈不就是那個獵人嗎?他想問個究竟,但估計伯父也不一定很清楚,就吞下心底,待日後去問養母。
他突然想起一個更重要問題,轉而向唐凱問道:
“你們是不是巴方舞者?”
唐凱說:“不,巴方舞者是我們先人留下的名號。他們是古代的巴國武士,在戰爭中失散後隱藏在深山古洞裏,後來出沒世間,行俠仗義、武藝高強,一度成為威名遠揚的巴土英雄,但不久就消失了。我們也隻是從老年人口裏聽到一些關於他們的傳說。”
說是某年某日,分居於赤黑二穴的五姓巴人部族齊聚在眼前這座武落鍾離山上。五個獸皮圍腰的彪漢手握青銅短劍,一字兒排開,麵對遠處的崖洞比武擲劍。他們一個個奮力將手中利劍向石洞擲去,結果前麵四個都沒有擲中,隻有第五人名喚務相者將劍擲出,端直插入了石洞!那四人互相看了看,一齊走上前來,跪拜於地。頓時,他們身後一片歡聲雷動,黑壓壓的人群一齊跪拜,共推務相為首領廩君。
廩君統一五個部落,帶領這些彪悍的族人不斷開疆擴土、稱雄一方。廩君在鹽陽與鹽水女神的部落發生了一場大決戰,之後就乘船到達了魚峽口香爐石,並在那裏建立了巴人的第一個城邑——夷城。
巴人部族經過和楚、秦強國的反複較量,後來沿長江三峽向西發展,於商周之際在重慶的巴縣建立了聲名顯赫的巴國。巴國前後活躍了八百多年,雖然為秦所滅,但巴人的族脈卻在殘酷的部族爭戰中頑強地生存延續,與當時的土著大姓“刻石為盟”,在融合中保持著血緣家族的組織形式,成為土著居民。而於此同時,也出現了一些不肯歸化、隱藏山林、遊走於村寨的神秘流民。其中有一支巴軍戰士,在爭戰中失散,流落隱藏於山林,他們及其後代則長期保留著巴國武士的遺風。這些人異常彪悍勇猛,衝殺之際往往載歌載舞,出沒山寨瞬間奔走飄忽,大戶霸主都奈何不得,因而在武陵山中活躍了很長一段時間,民間有許多神話般的傳說。
唐凱接著講道:“說來也巧,我們在深山裏居然發現了他們當年隱居的這個山洞,你父親就決定以此地為老營,並且秉承先祖的血魂,效仿他們的模樣和行為,習武仗義。包括裝束打扮,說話也都用土家古語,對外人宣稱我們就是巴方舞者的後裔。這雖然隻是為了生存的假托,但也確實是我們的信仰。從此以後,我們才改變了東藏西躲的野人一樣的生活,遊走江湖,漸漸在百姓中有了好名聲。這也許是天意吧!”
此時,向世雄也不勝感慨。他站起身來,拉著田虎默默地向岩洞深處走去,把他帶到一個神秘的穴室裏。唐凱和一些山花子跟在後麵。唐凱指著一麵石壁說,這就是當年巴方舞者供奉的祖先神靈。
田虎看那石壁上刻著一個巨大的虎頭,旁邊還畫著一些神秘的圖象符號,有的像“中”字,有的像“十”字。下麵石墩上供奉著野牛和羚羊的頭顱,兩邊石壁下,陳列著一些古老的牛角、龜板、陶器,還有青銅戈矛、虎鈕醇酑。一縷陽光不知從什麼地方射進來,照在虎頭之上,青煙繚繞,田虎立刻被一種神秘肅穆的氣氛包圍了。
那白淨者和眾山花子全都匍匐在地,長者拉著田虎跪在地上,虔誠地拜了三拜,伊伊啞啞地禱告了一陣,然後大家才抬頭起身,慢慢退了出來。唐凱仰望著上天,很莊重的告訴田虎說:
“其實,巴方舞者不是指那些人,而是一種精神、一種血性,是上天賦以我們的族性。我們的先祖有這種精神血性,世人就稱他們是巴方舞者。我們後人有這種血性,也就是巴方舞者。如果你有這種精神血性,你也就是巴方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