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前瞪著她驚呆了,頭腦嗡嗡作響,臉上火辣辣的,渾身抑製不住得發著抖。她屏氣凝神地盯著公主,像是不相信她打了她,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震驚。她真驚呆了。她不是不相信朱益陽動手打人,而是不相信公主會這麼低級短視,完全沒有了分寸。她自己被迫和親前途艱難,還有功夫挑釁她。她瘋了。
雪瓏驚醒了,衝上來護住了明前,怒視著公主。明前反應敏捷得擋開她,命令她退下。李氏已被公主抓住,雪瓏不能再出事了。而她的行為稍微不慎就會輸得更慘,公主正盼著她更出錯。少女的麵頰紅腫了一大片,神色趨冷,鎮定地站在公主麵前,沒有當場翻臉和失態,牢牢地壓住了內心的蓬勃怒意。明前也不想再看朱益陽那張偽善而猙獰的臉了。她的臉變化多端,有時候是端莊驕矜的大明金枝,有時是凶頑蠻橫的地獄魔鬼。唱念作打無一不精。百變而詭異。
明前一瞬間忽然想起了京城裏與皇帝相伴的父親。伴君如伴虎,元熹帝與他的皇妹相似嗎?也是個驕恣蠻橫的人嗎?她突然有些擔心父親了。清高自傲的儒生大學士根本不能侍候這種豺狼般的君主的。希望皇上不是公主這種人,不然父親該多麼失望啊。
就當做被不可理喻的瘋狗咬了一口罷了。她黔驢技窮,惱羞成怒,連親自打耳光這種低劣招數也使出來了,太愧對她那個天下最險惡的皇宮出身的身份了。忍一口氣算了。臉麵這種東西,該爭時爭,不該意氣用事時就不要爭了。於先生對她說過,不要與三種人爭鋒。失去控製力的酒鬼、沒有抑製力的瘋子和故意施暴作惡的上司。公主三樣都占全了!
明前心裏頹然長歎,她麵頰赤紅,眼神明亮,站在原地目光炯炯地看著公主。既沒有膽怯的討饒,也沒有害怕的畏縮,態度平穩口氣克製著說道:“公主,你殫精竭慮得謀劃了好久,抓住李氏,截留我的書信,還號稱拿住了我的把柄,不是隻為了打我幾巴掌出氣吧?明前很想讓公主出出氣就完了。但是打腫了臉,被外人看見,傳了出去,對長公主的名譽不太好吧。這裏是北疆不是京城。大家的一舉一動都被北疆臣民們關注著,都要注意影響。而且我和養妹的舊拐騙案子,就算是雨前告準了狀,大家認定了我們的身份有疑點。我現在還有一半機率是真範瑛。你這般打罵我,不怕小梁王和北疆臣民們非議嗎?公主為了自己也得行為檢點些。太瘋狂的行為會讓人懷疑你的精神有問題,說的話做的事就都做不得準了。”
她渾然不懼,轉身走回席位,坐在公主側麵的椅子上,抬起紅腫的臉直看著公主說:“有話就直說吧!事到如今我們不必再繞圈子了,明前洗耳恭聽。”
她外表鎮定如山,眼神堅韌如磐石,內心卻轟然得翻騰起了萬千感情,焦慮得幾乎暴開了……被公主蓄意偷襲,輸了一局,又何必自亂陣角讓她更得意呢。就鎮定下來見勢拆招吧。現在局勢是李氏和密信落入公主之手,很危險,也沒到了塌天的地步。她說謊、有私心、算計隱瞞過藩王都是小事,隻要她和雨前的身份未定,她就是一半丞相女,他們就不敢把她關進牢獄打殺了。萬一將來證實了她才是真範瑛,那麼打罵關押她的醜事又該如何處理啊?朱堪直、楊妃和朱原顯還得要北疆王的顏麵。而且,朱益陽截住密信,沒去找北疆軍師告密,就是別有所圖。她就要看看她有什麼企圖。
公主明豔的麵容也急劇變化著,對明前綿裏藏針的回擊憤怒極了。麵目扭曲著充滿敵意的瞪著明前。
大堂內劍拔弩張,氣氛很壓抑。魏女官忙勸慰公主消氣,明前也命令雪瓏退下,關公公遣走了眾女官。
半晌,益陽公主忽然放聲大笑了。笑得花枝亂顫。冷硬的麵容舒展開了,態度也變得和藹可親:“好妹妹,我在跟你開個玩笑呢。你竟然沒有發火,嘻嘻,這養氣的功夫真好。這才像是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嘛。這樣才是我的好妹子。”
明前的眼光微凝,心懸了起來。
益陽公主嬌笑起來了,走近坐下,又心疼又雀躍的眼光看著明前腫起來的臉,親昵得又用手輕輕拍拍她的臉。明前厭煩地側臉避開。公主嬌笑著說:“我怎麼可能討厭你呢?你知道我一直想要個聰明可愛的小妹妹的。我疼愛你還來不及呢。”
明前猛然明白了。
益陽的眼神漆黑而凶猛,臉上帶著憧憬而憨直的笑,聚精會神地端詳著少女的臉。悠悠地說:“是的,小妹妹。你就答應我吧。以後你和雨前一樣都成了我的好妹妹了。嗬嗬,我是皇家公主,看上了哪位貴女就能立刻抬舉她。我現在就看上你啦。不忍心讓你這麼案件重翻,又得罪梁王沒了婚事。內憂外患,前途堪憂,連身份都成了問題。看在我們一路同行的情份上,我想在這裏收你做幹妹子。就沒人敢欺負你了。你說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