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會兒,院門一開,小天師張靈妙施施然地走進來了。他今天出門未穿道袍,穿了一襲深藍色的書生袍,戴著書生方巾。麵白唇紅的,天真清秀如少年。明前從未見過他的書生裝束,不禁多看了兩眼。心底暗想,果然是個斯文敗類的模樣。
張靈妙進門就看見廊簷下的明前對他招著手。他本來已經笑了,之後笑容就僵持在了臉上。她在等他,還笑得如此溫柔。不好。
明前輕聲叫:“張公子,我在等你啊。”
張靈妙的腦子像風車般的嘩嘩嘩轉個不停。他下意識地站定,隔著庭院遠遠地小聲喊:“範小姐,你等我做什麼?”
明前雙手背在身後,手裏拿著一個粉色桃花緞子包著的書本大小的布包。笑得很誠懇:“我想請張公子順手幫我送封信……”
張靈妙放下心走近了:“好,我會幫範小姐的……”說完“嗖”地一聲從她身旁躥進了後院圓門,飛快地跑走了。口中輕笑著:“可是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做狐狸走狗了,也不惹範小姐傷心了。所以這信還是範小姐自個兒去送吧。”
這、這也太滑頭了吧!明前瞠目結舌地看著他的背影遠去了。
這時候,庭院門又開了,梁王朱原顯帶著劉靜臣等人回來了。
明前定定神,邁步走出廊簷。梁王神色平靜地踏進了天井。抬頭看到了明前在廊簷下站著,有些驚訝。自從大泰嶺泥石流裏她救過他的命後,他再見到她時,就客氣溫柔多了。他身材極高,披著黑袍,走到廊簷下,仰起頭看著台階上站著的明前。正好麵對麵,金冠與釵環同齊。兩個人眼睛相對,小梁王的臉上露出了客氣周到又矜持的笑:“範小姐,你在等我嗎?這麼晚了有什麼事?”這是北疆藩王的笑。
燈火下,明前一瞬間被他的笑容逼得停住了呼吸,也被他的氣勢壓住了。她的眼神飄忽了下,手指在身後緊緊拈了下粉緞包裏的信件,那封“退婚書”。之後,她穩住情緒,定住心神,交錯著手慢慢地拿出了信。
她慢慢地把粉緞包裏的信拿到身側,抬起臉,鼓起勇氣剛要說話。
梁王朱原顯已經漫不經心地轉過身體,黑眼睛在燈火下閃著光,臉色陰鬱地對孔先生說:“……明天我們再去一趟,看看哪個晉商不來。”而後他又轉回頭瞥了眼明前,似乎調整好了心情,壓著性子換了幅溫柔的口氣,有點無奈有點煩躁也有點小喜悅地說:“不要緊的話明天再說吧,太晚了。我明天空出點時間找你。”說完轉身走了。
一行人匆匆趕上他。劉靜臣向明前歉意地點點頭,他暗中指指梁王,又指指自已的頭,示意著小梁王今天累了,心情也不好,有事明天再說。劉靜臣性子爽朗,很喜歡這位未來的小王妃。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明前手拿著退婚書,心裏積蓄了半天才鼓起的勇氣也泄了。梁王心情不好,此刻也不能追上去跟他硬說了。
她無奈地退回廊簷下,返回房間。明日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