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讓小丫頭侍候明前,自己回到側屋,看見小雨撲倒在床上哭著。氣得李氏狠狠擰了她一把,喝止她:“你犯什麼糊塗呢?!死丫頭,這種倒黴事我們撇開還來不及,怎麼往自己身上拉扯?你瘋了嗎,一個小小的荀家七公子怎麼比得上北疆的梁王千歲,這也差太遠了。我們難道不指望小姐做王妃,去做個普通荀夫人嗎?你在亂教唆什麼啊,真是氣死我了。死妮子,如果在家就狠狠得揍你一頓。”
小雨俏臉鐵青,眼睛紅腫,委屈得幾乎大哭了。她從小就不是能受住委屈的人,這回更是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被明前痛斥,被娘親也打罵,氣得差點背過氣去。她哽噎著從床上爬起來分辯:“我,我是在為小姐著想啊。你不懂……你不懂,我真的是一片好心,荀公子要比邊疆不知底細的小梁王更適合娶姐姐的。長像也好,也有本事,人也爽朗,還眼巴巴地跑來向姐姐求婚。這簡直就是從天而降的好事。”
“你不明白,她必須得趕快抓住一個人嫁了,越快越好。她……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不想嫁荀餘?這種唾手可得的婚事比起海市蜃樓的王妃強太多了。她自己也很喜歡荀餘的,每次看著他都滿臉笑容,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我隻是想幫幫她,沒想到她卻翻臉不認賬還堂而皇之地訓斥我。嗚嗚,氣死我了。也不想想,現在除了我還有誰能給她出主意。哼,她以為她能嫁給封疆大吏的藩王嗎?如果人家不娶她還把她交出去……再找退路就晚了。還不如早早地撿一個順眼的嫁出去,不能把寶都押在邊疆藩王身上啊。她一定會後悔的。娘,你不懂……”
她心急如焚,滿肚子怨尤,偏偏還不能跟李氏說明“範勉伐宦”的大禍。隻把她嫵媚姣好的麵容都急得扭曲了。越說越委屈,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恨不得撲到娘身上搖醒她們。範丞相快死了,小姐也快完了,大家都快點清醒吧。
姐姐方才還訓斥她驚慌害怕,小雨咬緊了牙,她確實是驚慌害怕了,她跟明前一樣都大難臨頭了,還不準她害怕嗎?她下意識得覺得前途艱難,北疆的梁王是邊疆大吏,才不會娶一個討伐宦黨激怒皇帝、被抄家滅門的犯官女兒的。他們不會輕易承認婚約,更不會娶明前,說不定還會把範瑛交給皇帝和宦黨來保全自己。範家已經大廈將傾了,這場大禍已經火燒火燎得燒到了頂門,明前為什麼還是一幅悠閑淡定的模樣?她為什麼不趕快想辦法嫁人或逃走。她不怕滿門抄斬,不怕被藩王拒婚走投無路嗎!她是一片好心……
小雨思前想後,眼淚撲簌簌得落下,難過極了。她一片好心地為養姐著想,把她當做親姐姐般惦念,卻被她翻臉痛斥還用場麵話壓她。她完全忘了這世上最了解她最想幫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們母女倆。小時候她們就在一起長大,現在裝什麼純潔的小白蓮花?她骨子裏跟她們母女一樣都是個村姑。
這個奇恥大辱像巨錘般的一下子砸懵了她,小雨心裏掀起了層層的狂濤巨浪。時過境遷,現在的相國千金範明前不是從前的明前了。她已經忘了,當初如果不是她的娘親李氏撫養她,她早就死了。小雨一瞬間想到了更遠……如果,如果當初她被拐騙時就死了,就萬事皆休了。她們全家不會被崔憫捉拿歸案,父親死於重刑,母女倆淪落到做人奴仆。現在更是被範勉父女連累,被挾持著去邊疆荒蠻之地了。更氣人的是這種種內情都不能說,一說出去就要掉腦袋,還得替明前掩飾,還要被所有人誤會狂罵。她究竟是做錯了什麼,遇到了範明前這個煞星!
——這都是明前的過錯。她們母女完全對得起她了。
李氏還是一幅懵懂不明的樣子,覺得小雨的哭訴顛三倒四模糊不清。她性子莽撞,也沒有想太多,隻是一個勁地罵小雨,逼著她去給小姐陪罪。
小雨見李氏還在責罵她。終於,憋在心裏的多年委屈一下子爆發了。她推搡著母親,哽噎難言,哭著說:“……你這般罵我,都是為了明前。到底你是我的親娘,還是她的親娘啊?我才是你的親閨女。可你為什麼總是向著她不向著我,難道我不是你女兒嗎?”
李氏聽了這話,氣得臉都垮了,手指哆嗦,戳著小雨的額頭說不出話。
小雨傷心地哭著,捶著李氏,壓在心底的憤懣都傾瀉而出了:“人家的娘都是豁出命為孩子。寧可不要良心也要為子女著想。為什麼你就偏偏這麼傻?如果當初你聰明點,說我是範丞相的女兒,我們就不會淪落到現在這種處境了。你是我的親娘,跟我是血緣至親,我一定會保你榮華富貴的。你卻偏偏把寶押在了別人身上,壓在了她的良心上,看看她現在是怎麼對待我們母女的?帶著我們去死,拿我們當奴才……你做得大錯特錯了!”
一句話仿佛像焦雷劈開了天空震撼了大地。把李氏炸懵了。李餘娘僵硬得站在那兒,瞪著女兒,渾然不敢相信女兒的話。這麼多年了,小雨還是沒忘記那件事,怎麼還琢磨出這麼多彎彎繞繞兒?她半晌反應過來,想打消小雨的怪念頭:“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子啊!你在胡說什麼啊,小雨,娘是最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