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但是她已經箭在弦上(2)(1 / 2)

而未央卻偏偏在林鐵軍最低穀的時候,進入了他的生活。僅是一個瞬間的選擇,她就被那部發生故障的電梯帶走了。於是冥冥中搭上林鐵軍的戰車,哪怕這戰車已搖搖欲墜,四麵楚歌。那麼她的出現又意味了什麼?是前來挽救林鐵軍幾近毀滅的未來,還是將自己的感情交付根本就沒有前途的虛妄?總之無論怎樣的選擇她都已經箭在弦上。自從踏上那部倒黴的電梯,事實上她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她努力說服自己接受這困厄中的感情,讓那個曾經如日中天的男人依舊能感受到自身的強大與尊嚴。她要讓自己成為一個近乎於母親的女人,不遺餘力地保護並溫暖著自己的孩子。她這樣做了,也做到了,但隻有她自己知道,能做到這些有多難。

當她給予了林鐵軍洗心革麵的信念,就意味著,她已經重塑了他。這個人將再也不會任那些驕橫無禮的女人肆意擺布了。

是的,上床已成為林鐵軍和未央之間最堅不可摧的聯係,盡管林鐵軍知道他和未央做愛的感覺並不是最好的。但未央的出現確實讓他徹底改變了原先的觀念,這時候林鐵軍所要的已經不是床上的行雲流水,而是,在相互給予中所表現出來的那種精神的契合。未央是能夠達到這種境界的唯一女性,他才總是能從她的身上獲得愛的升華。無疑這是霏霏以至沈遠難以企及的,因為她們的靈魂中既沒有詩,也沒有飛翔的樂曲。於是他愈加迷戀和未央的那種肌膚上的交流、心靈中的重合、靈肉裏的相互依存,進而,同生共死的信念。

是的,能夠給予林鐵軍這一切的,唯有未央。

總之他們給予得越多,就越是相互默契;交流得越多,就越是彼此欣賞;用情越多,就越是難舍難分。但唯獨他們展望越多,就越是滿心悲傷,以至於他們都認為沒有未來。為此林鐵軍甚至想卸下官職,還原為一個普通的人、一個學者。事實上這才是他真正想過的日子,和心愛的女人一道,粗茶淡飯,攜手一生。

林鐵軍也曾將未央和其他女人做比較,譬如萬末。盡管他和她在法蘭克福已有過肌膚之親,但他卻始終以一種近乎於神聖的情感深愛著她。他覺得她就像陽光一樣永遠照耀著他,哪怕彌留之際也不離不棄,甚至,她的死亡,都能在他心中燃燒起不滅的火焰。

而霏霏,他覺得他對她顯然有欠公平。畢竟她曾在他的生命中燦爛過。他所以能那麼輕易地拋棄她,是因為他們之間從來就沒有過心靈的交流。霏霏是和他做愛最多,也是在生理上為他付出最多的女人。她年輕漂亮,嫋嫋婷婷,但他為什麼就不再能忍受她了?總之她永遠不可能像萬末或未央那樣,有自己的思想和靈魂。他從霏霏那裏得到的,除了美貌和欲望、感官和刺激,就再沒有別的什麼有意義的東西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始終都是不平等的,所以,霏霏才會沒完沒了地抱怨他,進而興之所至地攫取他。

沈遠,他的妻子,他覺得是和萬末最相似的人。她們都曾有輝煌的家世、不尋常的經曆,又都受到過良好的教育,尤其沈遠,還曾在海外留學過。她不僅有才情,有主見,還有著通常女學者獨有的那種深不見底的風韻。對林鐵軍來說,這種被知識滋養出來的感覺在某種意義上,就等於是一個女人的魅力,甚而勝於一個女人的美貌。隻是,作為妻子,沈遠寡淡的性格讓她變得日益冷漠。那種莫名奇妙的矜持致使她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無論學術往來還是日常交往,她都顯得木訥而愚鈍,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好像,偌大世間,唯有她能獨善其身,也唯有她品德高尚。所以她幾乎沒有朋友,總是高高在上,以為自己無所不能。而這些在林鐵軍看來,無疑是所謂知識分子家庭出身的致命弱點。

不錯,沈遠與她父親那類的知識分子確乎有學問,有教養,自然也就有本錢將自己比作社會的良知。他們孤傲清高,淡泊明誌,以至不屑於和任何他們階層以外的人們交往,甚至連林鐵軍都視為外人。慢慢地,林鐵軍不再對沈遠述說單位裏的種種,因為他知道沈遠從不關心她以外的事情。她並且表現出一種對出版社的鄙夷,以為,出版社那樣的地方和醫院、學校沒什麼兩樣,都是小市民會集的地方,所以寧可遠之。

就這樣,他們過著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沈遠並且反複重申,他們各自工作和生活的圈子是獨立的,所以,各自朋友間也無須串聯。這種近乎冷酷的約法三章,讓林鐵軍一度覺得沈遠已經不愛他了,以至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心情晦暗。這種近乎於貌合神離的婚姻狀態讓林鐵軍覺得自己就像外人,盡管他每晚都睡在沈遠身邊,盡管,他始終不渝地將她視為自己生命中的女人。

如此將夫妻關係以外的所有有價值的內容悉數摘除,那麼,他們的生活中還能剩下什麼?於是在他們的生活中,始終籠罩著一重揮之不去的陰影,似有若無的疏離,那種,隨時都可能爆發的婚姻危機。

不過,沈遠所謂的涇渭分明,反而在某種意義上賦予了林鐵軍家庭以外的自由。或者那正是他求之不得的,那種天馬行空的輕鬆感,既然,沈遠早就對林鐵軍的所作所為了無興致。尤其當他染指於萬末、霏霏乃至於未央時,沈遠在夫妻間所設的那道屏障,簡直就成了林鐵軍婚外情的一把保護傘。顯然這是沈遠白白送給丈夫的,甚至充滿了某種溫馨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