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鐵軍這樣說著,竟然連自己都感動了。甚至覺得劉和平就是了不起,就是社裏的驕傲,就應該提倡並發揚光大。待他終於說完了對劉和平的評價,自己首先站起來向劉和平鼓掌致敬。緊接著人群中爆發出雷鳴般掌聲,毫無疑問地說明劉和平在人們心目的地位。林鐵軍這才真正意識到,事實上大家是尊重劉和平的。他後來聽說人們為劉和平鼓掌的時候,她竟抖得篩糠一般,淚流滿麵。
總之無論劉和平被讚美到怎樣的高度,都不能取代鬱霏霏被任命為發行科長的現實。就像時代列車不能後退,螳臂不能擋車那樣。然後便有了霏霏和劉和平之間的你推我搡,明爭暗鬥。直到霏霏將劉和平逼到死角,直到劉和平忍無可忍又無路可退,她才不得不敲響林鐵軍辦公室的門,將怨恨和淚水灑滿一地。
林鐵軍對霏霏和劉和平之間的爭鬥不是沒有耳聞,但是他隻能任憑這兩個女人自生自滅。最終無論留下誰,他都可以接受。那段時日,他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未央身上,無暇顧及其他,直到劉和平義無反顧地出現在他麵前。
盡管林鐵軍心不在焉,但聽過劉和平的委屈後,還是下意識地提高了警惕。他知道一旦惹怒霏霏必將釀下苦果,但倘若劉和平被逼急了,也會狗急跳牆,惹出麻煩。所以林鐵軍唯有采取懷柔政策,讓劉和平覺得社長是理解她的。話語間他自始至終以兄長般的語氣平複她的怨氣,他說他知道和鬱霏霏那種人共事不容易。她那些頤指氣使、驕縱跋扈的壞毛病大家有目共睹。盡管她一直負責社長辦公室的工作,但幾乎沒有基層工作的經驗。而你,和平(林鐵軍故意省略掉姓氏,以證明他是怎樣地不拿劉和平當外人),你是咱們社的老職工了,多年來一直勤勤懇懇,也是大家有目共睹且有口皆碑的。那天我有意在全社大會上表揚你,你也聽到大家的掌聲了吧?都是由衷的,包括我自己。所以什麼榮譽呀,獎牌呀,報酬啊,等等,在我看來,大家自發的經久不息的掌聲才是你人生最大的收獲。
至於霏霏被任命為科長,也是合適的。畢竟她更年輕,更能追上時代潮流,更有對外聯絡的能力。所以給那些年輕人更多的機會,也是社裏的人才戰略。我們必須有一種未來意識,而讓更多的年輕人脫穎而出,在某種意義上也是為了社裏的未來。
當然,鬱霏霏的表現我不是沒有耳聞,不過一個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大家都一樣,所以才能取長補短。當然,霏霏的工作態度確實有些問題,其實這也是她為什麼不再適合社長辦公室工作的原因。林鐵軍做出極為誠懇的樣子,那麼你說,社裏又能把霏霏調到哪兒呢?鑒於她多少熟悉發行方麵的工作,所謂的避其所短,用其所長吧,想不到會給你的工作帶來了這麼多麻煩。
和平,這麼說吧,林鐵軍向劉和平那邊靠了靠,我知道你的委屈和苦衷。但是,林鐵軍又向劉和平身邊靠了靠,你不要和她一般見識。然後林鐵軍推心置腹,問著劉和平,怎麼樣,就算是為了我,為了社裏……
一直沉默不語的劉和平終於開口,眼淚漣漣地望著身邊的林社長,愧疚之心油然而生。尤其當林鐵軍說到,就算是為了我,劉和平就再也忍不住她的眼淚了。她說都是我不好,和霏霏沒關係。是我不夠冷靜,不夠寬容,不能團結同誌。於是她愈加自責地說,是我給林社長添麻煩了。
他們相互為對方考慮著,很快便化解了各自的心結。劉和平當即立下誓言,保證再不和霏霏爭吵,積極配合她的工作,絕不讓林社長再為此操心。她並且提出今後會無微不至地照顧霏霏,讓她在這個新的崗位上,感受到大家的溫暖和幫助。劉和平說她說到做到,又說她此生還從來沒有過說到而做不到的。
然後就有了林鐵軍那個深切的擁抱。無論擁抱者還是被擁抱者,那一刻都是真誠的。他們的擁抱顯然沒有肉體因素,更像是彼此信賴的一個拜托。
當然這很可能是林鐵軍懷柔戰略的一個部分,是有意的,但在那樣的情景下,又像是本能的,不經意間而為之的。但劉和平已經受寵若驚了,畢竟她從未經曆過這樣的擁抱。更何況這深切而溫暖的擁抱,竟來自她無比欽佩的林社長。於是在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真的成了社長的親人。
然而這深情款款的一個擁抱,卻誰也想不到日後會種下怎樣可怕的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