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時半年,終於的終於,它定稿了。
在無數次“差一點放棄”之後。
而我似乎也並沒有想象中激動。
現在的我,坐在王府井街邊的麥當勞裏,喝著九元一杯的熱巧克力,用手機編輯下這段文字。或許有些突兀,可我覺得它很重要,所以執意將它放在這裏,作為結束。
在這一年中,我始終有些抵觸北京,就像一個分手不久的女孩子,始終想不明白要以怎樣的姿態去麵對還有三分感情的前男友一樣糾結。三年前,當我在太原用電話指揮一個找不著北的同學從五道口去王府井新東安商場地下一層左手通道的第二個店鋪時,我自信地以為,北京是我除了太原以外最熟悉的地方。然而,昨天下午,當我站在蓮花橋地鐵站東北口卻找不到去翠微大廈的方向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從來都不了解北京,就像此時此刻瑟瑟發抖的我並不知道,記憶裏盛夏總是悶熱的那個北京,在連天陰雨中也是如此的寒意逼人。所以我坐在麥當勞裏,吃一份十六元錢的午餐(含那杯九元一杯的熱巧克力),順便取暖。
王府井有些不一樣了。王府井百貨的存在和對麵拉黃包車、唱京劇的銅塑像提醒我並沒有走錯。新的店鋪林立,櫥窗上紅色的SALE吸引著和我一樣的遊客們瘋狂搶購,仿佛那裏寫著的是FREE。外文書店在一排店鋪中顯得格外不和諧——冷清而陳舊。裏麵一點都沒變,泛黃的書架,洋氣的外文書籍,不同種類書籍擺放的位置和老舊的發出噪音的電梯。進口的劣質印刷的書依舊要68元一本。從前的我看著封麵會挑選許多本,然後篩選,再篩選,最後拿著一本去收銀台前踮起腳尖付款,心疼而興奮。剛才的我,已經能看懂封麵上幾個洋氣的英文單詞,然後用手機掃一下條碼,上網比價。怎麼說呢?那種感覺,靜止和流逝。
腳下的王府井在雨中依舊喧鬧,有人打著傘提著包走過一條無比尋常的路,有人擠上觀光車,聽操著京腔的講解員說老北京的故事;有人戴著墨鏡在希爾頓大酒店樓下頭也不抬地刷信用卡,有人在售貨員不屑的目光裏詢問有沒有更低的折扣;有人興致勃勃地打量著眼前的繁華,勵誌一年或是幾年後紮根於此;有人背著書包,端著星巴克的紙杯,以為腳下踩著的就是他的北京。
然而,它是北京。無論此刻的你是坐在麥當勞還是希爾頓,無論你是在麥當勞的二樓吃飯看街景還是避雨睡覺,你腳下的,同樣是北京。它就是這樣,以一種你不易察覺的冷漠方式,小心平衡了每個人的溫暖。
麥當勞裏不合時宜地放著《那些花兒》,聽得我萬分惆悵。除了世易時移的傷感還有一分無奈——因為在東方新天地裏,我舍不得買一條自己喜歡的裙子;因為在外文書店裏我舍不得買一本巴掌大小的原裝進口小說;因為放眼望去,麥當勞依舊是我唯一吃得起的東西。它不是我的北京。我在想,自己什麼時候變得拜金而世故,也慶幸,自己知道了,這是北京,想要在這裏生存下去,生存得好一點,是多麼不易。我有一點害怕,想逃避,想逃離,卻在下一秒有種想要努力站在這裏的衝動。這是北京。它給你多大的諷刺,就給你多大的動力和勇氣。我想起了Sunny的問題:“愛情和麵包你選擇哪個?如果那個人對你非常好,非常非常好呢?”我選擇我自己,自己掙麵包,爭取愛情。
多好啊,此刻的我,沒有抱著一杯星巴克坐在路邊,以為這就是生活。
十九歲,我還很年輕。你也一樣。
2013年6月9日
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