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世界驟然緩慢，唐集看見它充血的眼球，看見錐形獠牙間溢出的涎液，看見它正在弓起的腰背，正在繃緊的後腿。這是它最致命的最後一撲，但唐集等的就是這個。不論怎麼眼花繚亂的假動作，最後的致命一擊都是真實，沒有一點虛假。
世界的遲緩結束，一切又變得喧囂而倉促。唐集橫向撲躍，同時揚手一箭。這齒狼什麼都沒撲到，右後腿根部卻挨了一箭。惡毒的箭頭剛好釘在關節縫隙，不僅妨礙關節活動，並嚴重損傷神經。它落地時站都站不穩，踉蹌撲在了地上。
唐集翻滾一周後立刻爬起，跳到齒狼脖頸旁，一刀刺入那耳後的凹陷。刀鋒貼著頸椎刺入顱腔，貫穿大腦後從右眼窩透出。齒狼劇烈的抽搐起來，牙齒嘎嘎嘎打戰，四肢亂劃幾下，肛門內噴出一股惡臭的糞便，就漸漸停止動彈。
最後兩隻齒狼終於趕到。它們最先被唐集傷害，一隻脖子插著箭，一隻脖子裂開大口，所以跑得比較慢，卻來得恰到好處。唐集還沒能拔出尖刀，露出毫無防備的後背。齒狼頭領一見就眼睛發紅，齜牙咧嘴的撲上去。但它身下的沙土驟然炸開，一頭異形猛獸像炮彈一樣衝出，撞開齒狼頭領，隨後撲倒另一隻齒狼，一口咬住了脖頸。嘎啦嘎啦的骨骼爆裂聲接連響起，它竟然連皮帶骨的咬下半塊脖子。
齒狼頭領見到這一幕，嚇得夾著尾巴就跑。異形猛獸叼著血淋淋的半塊脖子，三步兩跳就追了上去。齒狼頭領咧嘴齜牙的試圖反咬，卻被一巴掌拍在臉上，當場少了半截鼻梁，痛得直接昏迷倒下，連叫都叫不出聲。異形猛獸這才慢條斯理的吞下半塊狼脖，然後咬開齒狼頭領的肚皮，吃那滿滿裝著小牛肉的鼓鼓胃囊。齒狼頭領剛痛暈過去，又痛得醒過來，看見這怪物正埋頭在自己的肚子裏，大口吃自己的胃。
唐集不緊不慢的拔出尖刀，在齒狼頭皮上擦幹血汙，然後看著這隻窮凶極惡饕餮暴食的異形猛獸。它渾身被鱗片、尖刺與甲殼覆蓋，錐形的頭部近似殘暴的大白鯊，軀幹又獅虎之類的大型貓科動物，四隻爪子擁有猛禽一般的彎曲鉤爪。它還一邊吃一邊搖晃尾巴，靠近根部的三分之一段粗壯有力，往上就驟然變細，尾梢是一段帶有倒鉤的尖刺。當它搖晃尾巴的時候，唐集就想起正在揮杆釣魚的漁夫。
它就是柚子，唐集從小養大的不知名怪獸。唐集剛撿到它時，它隻是一個柚子那麼大，顏色像柚子，手感也像柚子的大軟蛋。所以它被叫做柚子，不是來福、旺財、球球、朵朵、點點什麼的。唐集最初的計劃是水煮蛋，但在煮的過程中，蛋孵化了。它鑽出蛋殼第一眼看見唐集，就把唐集當做親爹親娘，形影不離的跟到現在。
柚子吃著吃著突然感覺不對勁，氣氛怎麼這麼壓抑呢，似乎有糟糕的事情正在發生。它小心翼翼的瞅瞅周圍，發現唐集正沉默的盯著自己，正散發一種看不見摸不著，卻讓人心驚肉跳的冷氣。它終於想起自己做錯了什麼，連忙咬斷齒狼頭領的脖子，順便叼出釘入脖子的箭矢，然後低著頭垂著尾巴，把箭矢送到唐集跟前。
“知道自己錯了？”唐集說。
柚子把下巴埋在沙子裏，打了個噴嚏，咿咿嗚嗚的哼哼。
“我再給你重複一遍。”唐集蹲在柚子跟前，摸著它的腮幫：“自然的法則是弱肉強食，你吃齒狼，齒狼吃恐牛，恐牛吃棘草，都屬於自然法則一部分。一個生命的存續，必然會消耗另一個生命，這是沒有錯的。但我們是高等的智慧生命，在基礎的自然法則之上，我們要有更高的追求，比如自律、尊重、同情等等。如果我們一頓隻要吃3隻狼，就沒必要獵殺4隻。因為多餘的我們吃不完，會腐爛掉。這是浪費，浪費是錯誤的。如果我們殺死獵物之後吃肉，與活吃獵物沒有任何不同，那我們就應該先殺死獵物。因為活活吃掉它，會讓它承受不必要的痛苦。你明白嗎？”
柚子裂開嘴，高昂的嗚嗚叫喚，表示‘4隻也能吃完，絕對不會浪費。’
“那你去吃吧，必須全部吃完。”唐集說。
柚子用鼻子蹭了蹭唐集，回去繼續吃齒狼頭領的屍體。唐集也餓得厲害，就割開那隻捅死的齒狼，掏出肝髒直接生吃。齒狼的肝髒有一股濃重的土腥味，苦得讓人作嘔。但唐集麵不改色的一口氣吃完，又掏出心髒繼續生吃，就跟麵包一樣津津有味，連鮮血都一滴不剩的吸掉。然後，他剜出齒狼的眼球，放入口中直接生嚼。
要在地獄一般的惡土生存，首先要做的，是別把自己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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