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教主大人的禦前侍衛!
禦衛對他們的慌張視而不見。他通知這兩個鄉巴佬,教主大人下午時分要召見他們,要他們立刻隨自己到聖山去。
直到侍衛走後很久,兩個人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世界上畢竟隻有一個真理教主,十幾億人中能有多少人有此幸運,在一生中得見教主大人一麵。更不用說真理教主是世界權力的中心,不像名山大川那樣,隻要條件允許,誰都可以走到近前看上一看。這個人的一句話能夠決定許多像旋風這樣的小人物的命運。
“不會是,不會是……”江布爾臉色蒼白,不知是因為疲勞沒有恢複,還是因為心生恐懼。旋風明白他沒說出來的話,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不會不會。你一路上嚇出毛病來了吧。教主大人要是對咱們不利,還用得著召見咱們再下手。”
禦前侍衛派來的馬車就等在外邊。不一會兒,禦用馬車載著兩個神不守舍的人向聖山駛去。路邊的房屋慚慚稀疏下來,麻原章晃那巨大的身影一點點遮住天空,占據了他們的整個視線。聖山周圍一百平方公裏的土地都是教會用地和軍事禁區,裏麵不能出現任何民用建築。一路上,他們不時經過大大小小的哨所。見到馬車上教主大人的標誌,衛兵們不僅沒有攔阻,反而都要規規矩矩地向馬車敬禮。出於稽查隊員的職業習慣,旋風留心數了一下,發現他們竟然一共穿過了十三道哨所。大路兩旁的空地裏沒有莊稼,沒有樹木,隻有長不到膝蓋高的小草,任何人都不可能從這裏摸向聖山。在聖山外側,還有三道環形防護濠,三道環形路。這些還隻是能進入旋風視野範圍的有形防守。旋風知道,在道路旁,濠溝內,不知還有多少機關埋伏。除了千萬大軍硬闖之外,就隻有鳥兒才能通過這些防線。
馬車載著他們,駛進麻原巨像的“身體”裏。旋風他們頭一次進入聖山,以前隻聽到過對於聖山的不準確的傳說。此時才發現,聖山腹內原來已經被掏出許多巨大的洞穴,有道路,有廳堂,有梯子,有升降井,四通八達。到處都有臉盆大小的油燈日夜不停在燃燒,將裏麵照得通亮。按照設計,聖山本身就是一個龐大無比的辦公大樓,真理教最重要的職權部門的首腦都要在這裏辦公。而教主大人則高高在上,端坐在麻原章晃的頭顱裏。
旋風二人走下馬車,被侍衛領入升降梯,邁進四麵透空的升降籃。以人工作動力的升降籃晃晃悠悠地向上升去,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除了衛兵手裏的小燈照亮周圍很小的一片空間外,升降道內一片幽黑。旋風不知道教主大人平時是不是也坐這樣讓人提心吊膽的升降籃,或者教主大人根本就不需要從九天之上下到人世間來。他們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終於,眼前漸漸亮了起來,周圍的空間也變得開闊了許多。他們來到了全世界無數人敬仰或窺伺的地方。
他們被帶入候覲室。侍衛向他們講解了一些覲見教主所需的基本禮節,然後把覲見服交給他們。這種覲見服的式樣統一且樸素,取意為教義和法皇麵前人人平等,無論來人官職多高,地位如何,都必須在代表法皇世係的教主麵前脫掉表明自己地位的服裝。當然,換裝同時也是一個檢查過程,防止覲見者攜帶有行刺的凶器。每個有公務覲見教主的人都要在麵見教主之前換上這種服裝,退出後立刻換掉。在由整個聖像頭部組成的教主辦公區內,覲見服又是特別通行證,任何人不得攔阻穿著這種服裝的人。旋風二人小心而虔誠地穿上覲見服。侍衛們直到看見他們準確地扣上最後一個扭扣才放心離去。
候覲室裏有幾扇寬大的窗戶。旋風和江布爾憑窗遠眺。隻見遠處的聖城像一盤行至收官的圍棋一樣錯落有致,悠悠白雲仿佛在自己的腳下浮來蕩去。他們不是沒有在這樣高的地方觀察過大地,但這畢竟是人工建築。此時周圍沒有外人,他們可以盡情顯示自己的天真和好奇心。
太陽一點點地轉移著它的角度,規定的時間到了,然後又被甩在後麵。開始,兩個惴惴不安的人希望教主晚一些召見他們,讓他們有時間調整好自己的心情。畢竟覲見教主也許是一生僅有一次的事情,他們經驗不足。後來,他們便開始盼望這場特殊的折磨早點結束。但一直沒有人來接他們。候覲室外的衛兵也無法答複他們的疑問。
他們又來到窗前,望著遠方。江布爾想,回去之後,一定給妻兒老小好好講一講自己的見聞,四鄉八鎮的人有幾個見過聖山?更有誰能走進聖山,等候人類領袖的召見?旋風則想,自己什麼時候能不再是聖山的匆匆過客,而在這裏擁有一片天地。
時間又過去了很久,法皇的侍衛終於來了消息:教主大人身體不適,召見免去!對旋風和江布爾的功績予以嘉獎,由於事情特殊,嘉獎在稽查隊內部頒布,嚴禁外傳。
江布爾好不高興,他可以不用在教主麵前受罪了。旋風當時好像沒有反應過來。直到他再一次走進昏暗的升降籃,才體驗到一陣無以名狀的沮喪。他覺得自己的命運仿佛正像這升降籃一樣沉下去、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