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3 / 3)

一片荒涼,甚至比一千年前更荒涼。周圍幾十平方公裏內都沒有居民點。

他開始擴大搜索範圍,將天眼指向他熟悉的地方。

東京已經不存在了,那裏隻有一片片的廢墟。廢墟間遊蕩著些許人跡。但過去那種繁華擁擠的城市景象早已蕩然無存。即使在他入洞的時候,盡管居民遷出已成為潮流,東京仍然擁有數百萬人口呀。

大阪、橫濱、名古屋……田村掃視過一個又一個城市。它們都不複存在了。隻有那高大的建築物還孤獨地兀立在原地,成為前所未有的巨大“古跡”,將它們建起來的人類已經把它們拋棄了。

是什麼造成了這樣巨大的破壞。真理教?不可能吧。田村進入地穴前幾乎天天看到他們的瘋狂之舉,但還是難以把這樣慘重的文明大倒退和真理教聯係在一起。

外星人入侵?核戰爭?瘟疫……田村為外麵的荒涼景色設想了種種理由。

轉眼又過去了幾個鍾頭,田村注射了第五針營養液。

他忽發奇想,何不遍尋全球,找到現在最集中的人類社區,仔細看一看那裏的情形,今天的人類文明是否還存在?如果存在,將會是什麼樣?通過觀察這些大居民點就會猜得八九不離十。

田村調準焦距,讓清鳥一號拍出地球全景的假彩色照片。一個小時後,環遊了地球一周的清鳥一號把“試卷”交了過來。田村從上麵尋找著居民點。他發現,那些當今時代最大居民點的位置他一個也不認識,也就是說,一千年前的任何一個大城市都沒有保留下來。

田村抓起第六隻營養液,賭氣似地把它注射下去,長時間的幽閉已經在他的心理上造成了反應。他把“天眼”對準了目前世界上最大的一個居民點。這個居民點位於一千年前的以色列境內,背靠戈蘭高地。它的麵積足有六百平方公裏,這還是它在底片上顯示的市區實際大小,不算可能包括在它行政區劃內的鄉村。當然,以這樣的麵積仍然遠無法與一千年前眾多的現代化大都市相比。怎麼回事?難道一千年後,以色列成了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

清鳥又飛到了這座大都市的上空,幾乎在一瞬間,清鳥拍下了足夠田村忙活幾天的照片,其中各種角度,各種分辨率的都有。田村甚至可以據此看清地麵上一個人的具體位置。

他的視線立刻被一張低分辨率的照片吸引住了,在那張照片上,城市後麵的群山間,有一座通天慣地的巨大的人像!

田村被這人間奇觀所吸引,便在屏幕上的一大堆照片中檢索攝有這座雕像的照片,進行對比,核準。

天哪,這座雕像竟然有一千米高,不用問,是人們在一座山上依山勢開鑿的。

這是誰?誰在這個世界上有這樣大的權威?清鳥拍下了雕像的全貌。不過田村一時沒有認出它是誰:那肅然的坐姿,方正的麵孔、炯炯有神的眼睛、披肩的長發……

突然,他看出,或者是猜出這是誰了,隨之,淚水止不住地流出了他的眼眶,一千年了,世界仍然沒有逃出這個人留下的陰影。

真理紀元56年,第三代教主克蘭加諾忽發奇想,在首都聖城外選擇了一座高達千米,但山勢平緩的高峰,要求教徒們將它鑿成麻原章晃的坐像,條件是不許使用任何“魔鬼工具”,隻能用手工勞動完成這一壯舉。如此浩大的工程和如此簡陋的條件,決定了這一坐像不可能在短時期內完成。實際上克蘭加諾也根本不指望自己在有生之年看到這一傑作峻工。他想把修築這座巨像作為教徒的一種生活方式和修煉方式。在其晚年,他終於說服一眾手下,確立了一條奇特的教法:真理教徒一生中應該到這個被稱作聖山的工地服一次苦役,時間長短由教徒本人自定,但苦役期間的表現則要作為晉升教階的依據。數百年間,到聖山工地修築巨像確實成了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對於那些沒有精力和財力完成這種修行的教徒則成了一種向往,甚至一種傳說。直到真理紀元998年,這一巨像仍未完工。

田村看到的正是這個可怖的巨像。他之所以一下子沒認出這座巨像,是因為畫在教會設計師圖紙上的不是當年在報紙和電視台上公開露麵的麻原章晃,而是教徒們心目中理想化、偶像化的神聖法皇。

田村呆呆地坐在那裏,桌上擺著六隻空空的注射器,一個注射器的針頭上,還掛著一滴殘液。田村的靈魂仿佛已經離肉體而去,任時間在自己身邊流逝。在他周圍的地穴裏,存放著一些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小東西,那是一千年前大家為他準備的“行李”。田村尚未意識到,這些小東西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最可怕的一種力量。而他則將是一個令人敬畏的神,或者魔鬼。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