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衍微微一笑,她總是很容易忘記,這是她的孩子,亦是一國之君的孩子。如果可以,她寧願永泰永遠這樣坐在搖籃裏,不必有今後的儲位之爭,不必被權勢所縛。察覺自己心思沉了下來,玉衍不願讓蘇鄂擔心,便轉了話題道:“你讓人盯著乳母可還好。”
蘇鄂見四下無人,才道:“奴婢叫人留心了,此人可用。”
“那便好。”她輕輕點頭,“不是我信不過方海山,隻是人往往易變,我不敢大意。”
蘇鄂聞言亦是長歎了口氣:“娘娘萬事謹慎總是好的。”
見永泰吃飽了後似有倦意,她便喚來乳母,自己則從偏殿緩緩退出。這裏本就離正殿不遠,才一出來,玉衍便見白羽正和一個臉生的小宮女候在殿前,那宮女麵色焦急,不時向這邊探頭張望。見到玉衍出來,臉上大喜,忙提著裙子一溜小跑過來,紮紮實實地在地上叩了個響頭,道:“奴婢見過淑儀娘娘,娘娘金安。”
白羽亦隨了過來,頗有些不高興道:“你怎麼擅自就跑了進來,驚擾到皇子怎麼辦。”
聽她這口氣,玉衍不禁退後一步,細細打量著麵前宮女:“本宮見過你?”
“是,娘娘好眼力,奴婢正是蒲答應身邊侍女碧珠,娘娘今早還見過的。”
玉衍因晨省一事才對蒲答應有了些印象,於是看她道:“你家小主叫你來做什麼。”
碧珠聞言,又狠狠磕了兩個頭道:“是奴婢擅做主張,請娘娘來救救我家小主的。”
玉衍雖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心中卻也有了個大概,便微微側目蘇鄂。那女子當即會意,上前扶起了尚跪在地上的碧珠,溫和道:“你總要說清什麼事,我家娘娘才好決斷。”
碧珠大概是有些畏懼之意,躊躇了許久才怯怯道:“是這樣的,方才回宮之時趙貴人忽然覺得身體不適,便一口咬定是因為我家小主在殿上衝撞了她,氣壞了她身子才會如此。我家小主哪裏肯承認,情急之下便頂撞了趙貴人兩句,哪知貴人她上來便給了小主兩巴掌。”她見玉衍和蘇鄂麵麵相覷,皆有訝然之意,才敢繼續說道,“不僅如此,趙貴人怕小主她臉上的傷被人看到,便不許她出宮。奴婢沒有辦法才來私闖景安宮,請娘娘見諒。”
“出了這樣的事,你可去稟告過皇後娘娘了。”
“去過了,隻是朝鳳宮的人說皇後娘娘身體不適,歇下了。”她小心翼翼地覷著玉衍臉色,“雲屏夫人也隻說會同皇後商議。”
玉衍聽罷,一手搭了蘇鄂,麵露無奈之色:“本宮也想幫你,隻是皇後都未曾發話,哪裏輪得到本宮。”她說罷轉身便要走,卻見那小宮女急的似要哭出來似的,於是微微一停,看向她道,“本宮記得這個時辰皇上下了早朝,一般會路徑禦花園。”
碧珠自然聽得出這是玉衍指了條路給她,便匆忙謝過,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白羽在一旁聽得一知半解,蘇鄂卻是含笑為玉衍緊了緊身上披風,道:“趙貴人如此,倒是不用娘娘費心處置了。”
“她這是在自掘墳墓。”雖已入春,然而在外麵站得久了仍是手腳發涼,於是步伐也加快了些。“她的身世遠比不上從前的祥貴嬪,生下一女也不過是貴人,卻還如此肆無忌憚。”話自不用過於挑明——皇後袖手旁觀,怕是也有放縱之嫌。那女子生育之前便總蓄意爭寵,手段反複,裕灝對她才有的那麼一點情誼恐怕也所剩無幾。對於這樣的人,若出手對付她,反倒是不值了。玉衍冷冷一笑,她有足夠的時間去等。
下午便自景仁宮傳了消息出來,說蒲答應不但被解禁足,還另得賞賜若幹以作撫慰。整個事件中裕灝雖沒對趙貴人有絲毫責備,但他的處理無異於令那女子顏麵掃地,趙貴人此番亦是得了個警告。
晚些時候天子過來,麵色並不好,透著隱隱的疲憊之意。玉衍早命人備下了晚膳,都是些看著舒心的小菜,裕灝見她這樣用心,方才肯露出些笑意。然而即便煩躁,見了玉衍他還是忍不住提及今早一事道:“剛過完年,政務本就忙得不可開交,朕還要騰出功夫處理後宮雜事。”
他言下之意亦有對掌管六宮之人的不滿,玉衍卻隻作未聞,挽袖為他一一布菜:“臣妾也聽說了,原也就是些妃嬪間爭風吃醋的小事。”
“後宮安定,前朝才能安心。”男子目不轉睛地看著玉衍一舉一動,“可惜趙貴人卻不懂。”
“貴人她才誕下公主,有些脾氣也算不得什麼,後宮早已習慣了。”
“習慣?”這個詞如點在了裕灝的死穴之上,他重重撂了筷子道,“不過一個小小貴人,竟讓後宮來習慣她?”
玉衍自知失言,剛要提裙跪下,便被男子一把拉住,裕灝語氣頗有些愧疚之意:“朕又不是氣你。隻是經過今日一事,朕倒是定下了芙蕖的封號,便叫宜順二字,也好叫趙貴人時時記著。”
玉衍微一頷首,反握住裕灝溫熱的手掌:“但願趙貴人能懂得皇上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