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貴人此時哪敢抬頭去看,她身抖如篩,發飾七零八落地滾在地上,披頭散發的樣子狼狽至極。
“是你!”她突然一怔,隨即發狠地指向昭貴嬪,“是你設計陷我於不義!”
昭貴嬪愕然起身,出席跪在地上,目色驚慌:“臣妾不敢。蘭貴人,你何故要陷害本宮……”
“夠了。”太後冷冷一嗬,頭上累累珠花相碰出清脆聲響,“你自作孽還要誣陷他人不成。來人,拖下去亂棍打死。”
太後聲調不高,說出的話卻極為殘忍。那女子此時那裏還顧得顏麵,忙不迭地爬到宸妃麵前,連連磕頭道:“娘娘,娘娘救我!”
大殿之內噤若寒蟬,那華服女子亦是麵無表情地掃過她張皇失措的花容,高聲道:“沒聽見太後的旨意麼,還不拖下去。”
這一句才算徹底判了蘭貴人死刑。昔日不可一世的女子頹然翻坐在地,隻死命地睜大眼睛看著宸妃。額角磕的血流不止,烏壓壓地淌在臉上,極為怖人。
青鸞看著她被拖出一道鮮紅的血痕,心中忍不住一翻湧上惡心之感,直捂著胸口幹嘔不止。蘇鄂要去扶她,卻被一手推開,她起身跪到殿中,開口的聲音卻微微發抖。
“皇上,嬪妾鬥膽請皇上饒他一條賤命。一來太後大壽,見不得血。二來這贔屭雖凶狠,但仍有大禹可將其製服。我朝明君勝於大禹數倍,區區一物能奈我何,也可見水災不日便會消退。”
無人料到此時竟會有人舍命在這關頭觸怒皇上,都屏息凝神看青鸞將被如何發落。連已被拖出殿外的蘭貴人亦是怔然,隻是她將死之人,本也不再寄希望於一個小小貴人身上。
“不愧是皇上鍾愛之人,膽量確實不小。”太後目冷如劍,然而也終於鬆了口,“也罷,便聽皇上發落吧。”
青鸞這才抬起頭來,想從男子那沒有溫度的視線中找到一絲答案。豈料皇帝卻避開女子話鋒不語,隻是靜靜看著她姣好的臉龐:“你執意要替這種人請命?”
青鸞眼簾微垂。“上天有好生之德。”
“那好。來人,除去這罪婦名籍,發配到浣衣局,非召不得入見。”皇帝微微低頭,一閉一合的口型輕輕吐出幾個字。旁人或許聽不清楚,然而青鸞卻看得真切。他在那一瞬流露出的溫柔,是在問自己:可好。
魏裕灝,這個開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帝王,究竟想做什麼。
但即便如此,青鸞心中仍覺有一絲絲暖意。在四麵凜冽的寒風中,在漆黑森然的殿群中,她竟然會從心底騰升出些許感動。這並非手中的暖爐有足夠的溫度,而是切切實實地找到了一種強大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