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穀遇險(1 / 3)

前書:

鬼穀斜陽蕭瑟風,村童暮入穀道中。百圪千流遮望眼,故雨不作西向東。

夏至那天,太陽很晚才落山,從此,有了午落山。

“吃了喝了沒事幹,瓜娃些光知道攆太陽!能攆出花來呀?”

放羊的王二理解不了:遠處的山頭,塵土漫天。

“萬裏秦川塵土飛揚,三千萬懶漢齊吼秦腔......”

滿山遍野的鄉愁,此起彼伏的叫喊,訴說著不重樣的人生。

牛娃有意,落陽無情,黃昏漸至,他哭著說:我怕黑,她卻消失在那看不見的盡頭。

炮彈仰麵朝天,“我不管,我隻要黃黃!”

他並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家黃黃正抱著東頭的花花瘋狂地舞動,揮霍著燥熱的青春。

地瓜走到溝邊,猛地停下來雙手合十:“願我的夢能夠披著繽紛的晚霞,衝出大山的禁錮,飛向那九天之外的高空。”

辣子低頭搗鼓弓箭,好像自己真是後羿轉世一樣。

射手魚滿臉憂傷,捧著口琴,吹奏著隻有自己才能懂的音符:“我和她之間,永遠隔著一道梁!”

狗娃背靠射手魚坐著,眉頭緊鎖:“也許,我的未來就是遠方!”

這群來自大山深處的男孩,因為莫名其妙的情懷,翻山越嶺,追逐漸漸落山的夕陽,上演了現代版的誇父追日。

“你們誰知道誇父追日?”狗娃伸了個懶腰,得意洋洋地看著其他人。

“額知道!”地瓜興奮地站起來。

“那你說說!”

“炮彈家的誇父追著x村東頭的花花......”

眾人轟然大笑,炮彈紅著臉,低頭小聲說:“額家狗叫黃黃......”

“瞧瞧!瞧瞧你們這幫井底癩蛤蟆!”狗娃神氣地站起來:“額給你們科普科普,誇父是古代一個神仙,他為了追逐太陽,喝幹了地麵上的水......”

“那後來是追上還是沒追上呀?”地瓜打斷他的話。

“後來......後來確實沒追上......不過......”

“那還牛氣個屁,還神仙呢,丟不丟神仙的臉......”

“哈哈哈......”

“你先聽額說完,正因為沒追上他才渴死了,後來他的血液變成了黃河和長江,皮毛變成了大山......”

“也包括午落山嗎?”

“嗯,當然了!可以這麼說,咱腳下的這片土地實際上就是誇父身體變的呢......”

狗娃眉飛色舞地講著,其他人滿臉崇拜地聽著......

“嘎......哇......”

兩聲慘烈的鳥叫,大夥齊刷刷抬頭看,炮彈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又望望驕橫跋扈的飛鳥,氣憤地嚎叫:“矬鳥們,爺爺餓了!快到爺爺碗裏來!”

“你真以為鳥是你孫子啊!”

然而,鳥並沒有搭理他。

炮彈悻悻地走到狗娃身邊,蹲下,呲牙咧嘴地笑,狗娃異樣地瞥了他一眼,沒有吱聲。

“快看!矬鳥們好像遇到麻煩了!”

不遠處,鳥群繞著幾棵高大的柏樹不停地飄轉,似乎身不由己。

“光!”

“有光!”

灌木叢中,一道綠光一閃而過,鳥兒冒著黑煙極速墜落。

“奶奶的什麼情況?”狗娃放下望遠鏡,揉揉眼睛。

“讓額看看!”射手魚搶過望遠鏡,扣在臉上。

“又一群飛進去了!”

“興奮個蛋蛋!又麼掉到你碗裏!”

炮彈摸摸肚子,小聲嘟囔:“爺爺餓得不行了,你還叫喚鬼哩!”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狗娃頭暈地想吐,連忙起身,顧不上拍褲子上的土,飛奔到穀沿邊上大口嘔吐。

陣陣幹嘔過後,並沒吐出什麼來,他擦擦嘴角,不經意扭頭看了看穀底。

“媽呀!”

狗娃大叫一聲連退兩步,差點跌倒,一隻碩大的綠怪正死死地盯著他,麵無表情。

其他人趕忙圍過來,愣是啥也沒看到。

“咋了麼?”

“看到啥了?”

“綠怪!穀底有綠怪!”狗娃麵色鐵青。

“綠怪?”

“在哪呀?”

“啥都沒有呢!”

“我們咋啥都沒看見呀?”

大家議論紛紛,都說狗娃魔怔了。

“綠怪沉到水底去了!”狗娃反駁道。

“瞎說!”

“穀底是光禿禿的土坡啊,哪來的水?”

“對呀,狗娃,肯定是你看錯了!這穀底幹幹的,哪有水呀?”

狗娃閉上眼睛,深吸兩口氣,“不管你們信不信,額是真的看到了!”

“那你說那個怪物長啥樣?”大夥好奇地圍住狗娃。

“渾身綠色,大小有拉拉車那麼大,三角頭,眼睛很大很大......”狗娃不由自主地顫抖。

“你這描述的啥麼,完全想象不出來嘛!”炮彈滿臉掃興,一腳將旁邊的石子踢飛了,“額給總結一下哈,肯定是這樣:雞勾子(屁股)馬脎(頭),生鐵爛鏵,滿嘴歪牙,駝駝臉,燒餅脎,越看越不順眼!”

“哈哈哈......”

“炮彈這總結的,精辟!”

“額看是屁精!”

“哈哈哈......”又一陣哄笑。

“不行!額得進穀看看!”狗娃走過去,振臂高呼:“誰願一起?”

話音剛落,天色忽暗,穀裏雷聲大作,雞蛋大小的石頭漫天飛舞,眾人麵麵相覷,不敢吱聲。

炮彈肝膽俱裂,腿不聽使喚地挪到狗娃身旁,顫顫兢兢:“狗娃老弟,額夜觀天象,發現南天門方向星象異常,弄不好是天宮大戰,厲鬼下凡了!一會兒要是鬼真來了,把咱哥幾個小命一收,就完啦!”

狗娃圍著炮彈上下打量了一圈。

“狗娃老弟,別這樣!看得額心裏發毛!”

“額看你就是鬼!不折不扣的膽小鬼!”

“啥?膽小鬼?額炮彈堂堂七尺男兒......”炮彈欲打腫臉充胖子,看到眾人噤若寒蟬的臉,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嘿嘿一笑,“要說不怕,那是假的......”

“好吧!既然你們都不願意,那額自己進去好了!”狗娃轉身就走,辣子一把拉住,搖搖頭:“別衝動!”

地瓜情緒崩潰,嚎啕大哭:“額想回家!額想額媽咧!”

牛娃轉身背對著他,悄悄地抹眼淚,他痛苦地想起了那個漫天飛沙的午後,母親跟著外省收蘋果的老男人遠走高飛,離開了這個窮得揭不開鍋的地方,去過城裏人的幸福生活去了。

“媽...你別走...媽...”牛娃撕心裂肺的哭鬧,並未留住母親決然而去的腳步,心裏那聲絕望的呐喊,像塊石頭壓在胸口,喘不過氣來。

狗娃走過去,一把抱住牛娃,淚流滿麵。

許久,牛娃破涕為笑,“其實,額是支持你的!”狗娃笑了,“就知道,關鍵時刻牛哥一定不會掉鏈子!”

在牛娃的帶動下,大夥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一一走上前來,手心手背疊在一起:“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氣壯山河的口號,響徹山穀。

狗娃滿意地爬上身後的石頭,他站在上麵說,“兄弟們都是好樣的!可是......”

“可是啥?”

“可是老人們千叮嚀萬囑咐,不讓咱靠近鬼穀,你們難道都忘了嗎?”

“這......”

“是呀......那咋辦呀?”

人群議論紛紛,炮彈嘟嘟嘴,“額要敢忘了,額家那母老虎還不把額吃嘍!”

“狗娃,那你說咋辦?”辣子抱起雙臂,平靜地看著狗娃。

“天色也不早了,不如這樣吧,咱分工一下,速戰速決!”

“地瓜最小又是家裏獨苗,萬一出個事,不好交代!所以,額決定射手魚、炮彈、額作為先遣隊進穀,地瓜、辣子、牛娃你們仨作為預備隊守在穀口,隨時準備支援!大家看看咋樣?”

“不咋樣!”

辣子氣呼呼地扭過頭,表示不滿。

“為啥不讓額去呢?”

“辣子哥,你先消消氣兒!聽額說!”

“一來,你的勇敢,咱大家夥兒那是有目共睹,正因為如此,額才安排你在外麵守護!要知道外麵也不見得就安全,你還得站好崗,別讓大人發現咱進穀了!二來,這進穀探險又不是旅遊,能不能活著出來還不一定呢,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就算死,額也要跟你們一起死!額辣子啥時候怕死過?”

狗娃跳下來緊緊地摟住辣子的肩膀:“辣子哥!有你這句話,兄弟額心裏暖呼呼的!但咱也不能都死了呀!萬一真的有個啥,家裏就拜托你們了!”

“你放心好了,你爸媽就是額爸媽!”辣子眼眶紅紅的,“既然你都已經決定了,額也不多說了,就一條,你們必須要安全地回來!”

狗娃含淚點點頭,“第一小組跟額進穀!第二小組原地待命!”

“這裏有四把哨子,大家都把哨子掛在胸前,一旦有緊急情況,就吹響它!其他人不管何時何地,聽到哨聲,必須立即馳援!都明白了吧?”

“明白!”

“呼......呼......”兩聲清脆的哨響震徹山穀,“誰吹的?”

“額!嘿嘿...”炮彈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額就是想看看這哨子,它能不能響...”

“好了,都收起來!再強調一遍!這哨子隻有發生緊急情況,才能吹響!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瞎吹!希望大家都遵守紀律,不要犯‘狼來了’的錯誤!”

“哼!不就個破哨子嘛,有啥了不起的!”炮彈小聲嘟囔了一聲,屁股上卻重重地挨了一腳。

射手魚怒目而對,炮彈無趣地低下了頭,狗娃小手一揮,第一小組隨即消失在穀口密林中,鬼穀猛地安靜了下來,安靜地有些不太正常。

從高空俯瞰,鬼穀就像盤踞在地上的巨蟒,張著大嘴想要吞噬一切。提起鬼穀,村裏的老人無不談穀色變。

沿著柏樹林往裏走,隊伍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牌子,上麵畫著流著血淚的骷顱頭,下麵“嚴禁入內”四個大字格外醒目。

七月天,竟也寒氣逼人。

炮彈屏住呼吸,顫顫巍巍地跟在射手魚後麵,時不時扭頭看看身後,狗娃走在最前麵,逢山開路,遇水架橋。

三人小心翼翼,盡量不發出聲響。

越往裏越詭異,溫度時高時低!時而大汗淋漓,時而瑟瑟發抖,越過一段土墊,眼前豁然一亮:開闊平坦的草場,足有四個足球場那麼大!

“好家夥!想不到這穀裏還藏著這麼好的地方呀!額看咱以後踢球有地方了哈!”

狗娃非常興奮,他跑到墊邊的土堆上,放眼望去,開闊的草場中央,大大小小橫鋪著數十個圈圈,圈圈周圍的草,長勢茂盛,圈內的草卻低矮耷聳,像被燒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