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遇蠱毒蕭推采艾 覓邪術觀唆童蒙(2 / 2)

過了些日,又是六月初間。大雨時行,當秦穆公三庚之始。溫風已至,想葛稚川六甲之真。耿朗將次到家,內外俱都整潔。這日東角門已關之後,螢火初飛,蝠聲方起。采艾偶在角門內行動,隔著門縫,見門外邊似有人挖磚的樣子。遲了好一會,才走了過去。隨即挨到角門下,用手去摸門檻底下的磚,兩邊都是磨磚對縫,石灰砌住,隻有當中一塊,大覺活動。心內生疑,知有奇蹺。回到房中,並不提起。次日極早起來,到門下一看,果然不折原砌的,又有些濕石灰糊抹。采艾拿綰頭的寬萬卷書簪兒去磚縫內撥取石灰,不多時撥出一大堆,磚兒益發活動。吃虧那磚是壓在門檻之下,一半在裏,一半在外,急切抽不出來。還是旁邊的一塊磚掀起,方將那磚兒抽出,早使得氣喘櫻唇,汗流蟬鬢。見那土鬆鬆的,再用簪去挖,約有二寸淺深,挖出一個紙包兒,約有三四寸大,輭輭的不甚沉重。采艾忙將磚灰收拾停妥,用腳踏穩,走到九回廊內。

打開一看,乃小繡鞋一雙,木人一個,七孔插針。知是鎮壓之物,遂悄悄拿與春畹。春畹看見八字,不覺一驚,及看那繡鞋,分明是在玫瑰花下失去了的,又不覺心下大疑。因說道:“是那個與我不睦,下此毒手?”采艾道:“五房內賢愚不等,安知便無一兩個見小的人?”春畹道:“禍福無門,惟人自招。大約還是我為人不好,才有此報應!”采艾道:“此事若告明大娘、三娘,怕究不出下鎮壓的人來!”春畹道:“同類相殘,已自可慘。倘再有高似你我的行此醜事,莫不因一個侍女壞了一家的和好不成?況且大爺將近回家,內外大小,俱要以無事為貴,又何必妄自聲張!”采艾道:“不聲張,是吃啞巴虧了。”春畹道:“為奴作婢,什麼叫作吃虧?鎮壓不死有人救解,便是命大福長,還要生甚閑事?好姐妹,相處一番,此一件事奉懇切休在人前提起!”采艾點頭會意,春畹隨將繡鞋收過,銅針木人俱皆燒毀。當日無事,到晚間采艾的粽子毒日久突發,吐瀉不止。次日又吐瀉一天,將一個活跳的人弄得一絲兩氣。春畹追問得病根由,采艾方說自從端午日在九皋亭吃粽子之後,便覺心內發悶,欲吐不吐,欲瀉不瀉光景。不想挨至昨夜,就大吐大瀉起來。若再吐瀉兩三日,料想命不可保。春畹隻得告知雲屏,令人延醫調治。醫生說是中了飲食蠱毒,肺胃壅塞,一發之後,大人七天,小兒五日,疾成不救。今幸才得兩朝,足可解釋。因寫下一個安肺淨胃的湯頭而去。

采蕭又將吃粽子的始未末告知春畹,春畹自思四娘雖與二娘不和,但在順哥身上那一番小心在意,不折有殘害光景。想這粽子,無非與那桃木人相似,總是我命中有救。不然前日鎮壓不死,今日順哥毒發,亦是一死。從此後隻是自加小心,求二娘的陰靈保護而已。這一來有分教:恕人責己,休休度量,終成主母尊榮。隱臭揚芳,藹藹襟懷,益篤衝兒福履。

散人曰:偷鞋是愛春畹,埋鞋是害春畹。愛之適所以害之也。破鎮出鞋,又是全春畹,害之適所以全之也。世間事顛倒不可思議往往如此。

采艾不獨有功於春畹,更有功於順哥,正可與丹棘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