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季子章轉戰三關 燕夢卿重驚舊兆(2 / 2)

繞過樹林,見一塊燕石,石邊一叢蘭花,蜂衙不擾,蝶夢方酣,湛露常凝,卿雲時護。石後種滿萱草,芳馥堪聞,婀娜可愛。沐赤鬆子之沾濡,勝十八娘之瀟灑。其餘閑地,都是些荏苒柔矛,含煙帶露,雖亦有香,而蟻子蛇兒又覺可厭。水內一派浮萍,忽東忽西,行散行聚,輕似彩霞,爛如雲錦。夢卿坐在石上,但見那樹林枝枝挺秀,葉葉生輝,賬喬異勢,葛雃千條,不亢不隨,堂堂正正。那一叢蘭花,披風綠葉,長細而不柔。含露紫葩,清華而不豔。端莊幽靜,世外仙姿。那一派萱草,居九般之仙品,夏首即芳。開六出之奇容,秋深不落。豈但忘憂,且能解毒。那些柔矛,縱橫滿地,披拂連天,細蕊呈嬌,似同萱草爭雄。微香矜異,如向蘭花比美。那水內浮萍,團團碎碎,正正斜斜,隨波流而上下。疏疏密密,止止行行,傍堤岸以徘徊。坐了多時,忽地山頭放出一片白雲,飛入碧落。霎時間鋪滿長空,雨隨風至,勢若盆傾。煙迷霧障,樹林如晦。河水暴漲,泛上岸來。

那地上柔矛,隨水亦長,轉眼有二尺多高。那河內浮萍,飄飄蕩蕩,直至石下,把石邊的蘭花淹得東倒西歪。回頭看石後萱草,雖未被水淹,但途路遼遠,一時認不出歸路。正在驚疑,忽喇一聲響,如地裂天崩,一切樹木蘭花萱草柔矛浮萍等,化為烏有,卻變作一塊平田,春耕之後,青畦綠畹,曆曆分明。不覺嚇了一身汗,醒來時曉風欲起,殘月將垂,已是五更天氣。夢卿撫枕自思,此夢恰與洪熙年間十二月內作的相同,大非吉兆。想了多時,恍然悟道:“是了,那樹木分明是大娘真形,那萱草分明是三娘小照,那柔茅浮萍,分明是四娘五娘現身,那蘭花分明是我的結果。一聲響後,萬樣皆空,可見人生世上,壽夭窮通,終歸烏有,又何必苦相爭執哉!想至此間,頓覺身如槁木,心似死灰。長籲一聲,愴然淚下。多時,晨雞催曙,曉禽鬥風,大崎山又透出一輪紅日。夢卿梳妝已畢,倚枕而坐。汀煙送朝報來看,上麵備敘季狸、耿朗戰功,愛娘亦走來同看。夢卿使告知夢中事體,及前後兩夢,符兆相同及醒後的感悟。

正說著,香兒、彩雲談笑而至,一齊說道:“數日未見二娘,反覺得光豔了好些。”愛娘道:“勞瘵人如何看得麵貌?”香兒道:心寬體胖,二娘此生已得靠山,不似我等如風中蒿草,水上浮萍。”愛娘笑道:“笤帚般大的孩兒,亦說在話下。若再大些時,莫不要頂上天去。”彩雲道:“今年歲次辛亥,是屬豬的。前者二娘未坐蓐之先,我夢在九畹軒前,見一個大白瞫豬,與一隻白虎相鬥。虎反敗走,“想是應在順哥身上。”愛娘道:“適才二娘說夢,如今五娘又說夢,可見都是夢中人,會了麵便俱說些夢話,則順哥不妨改作夢哥了。”香兒道:“不好。順者,取一順百順之意。若改作夢字,豈不與鏡中花水中月相似?”愛娘道:“不然。母親名夢卿,兒子便名夢哥,索性夢了去,或者還得夢中滋味,比那分明在夢中強裝作醒著的人,豈不勝似幾分!況且夢字亦是個好字麵,大娘便改作夢屏,我便改作夢娘;四娘、五娘便改作夢兒、夢雲,又有何不可?”香兒聽罷,看著春畹說道:“果如此說,他便是作春夢的人了。”眾人亦齊好笑。這一來有分教:光明拳打破五蘊之皆空,智慧刀斬除三屍以盡去。

散人曰:三屍斬而夢卿死,是此回與下回本意,則兩回作一回看可也。

耿順初生,自有一番鬧熱,未及細敘者,不欲以得了驕人,為夢卿來小人之瑣言也。然猶於第三十六回補出,第三十九回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