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宣愛娘賭詩博趣 燕夢卿書扇留疑(1 / 2)

綺思豔句自然生,未必閨閣果有情。

天上雲和才泄漏,世間從此憶雙成。

卻說耿忻病勢行輕行重,已到五月下旬。康、荊、合三婦人輪流去與棠夫人作伴,耿朗亦常過宿。雲屏五人,已更換數次矣。這日二十七日,乃雲屏侍看日期。剩了夢卿、愛娘、香兒、彩雲在家,午間極熱。愛娘綰著矮矮的清水髻,插一枝白玉簪。亮鄃衫薄羅裙,拉了夢卿香兒去看彩雲。夢卿手搖團扇,香兒手帕內包著一堆小冰塊兒,來到西廂,不見動靜。屋內悄悄,隻有汀煙扶在小魚缸前盹睡,胸前紐扣半開,露出雪白的嫩肉,襯著鮮紅的抹胸。愛娘道:“這妮子好大膽,不怕被人偷去,不要嚇醒他。”一直走過穿廊,來到看山樓東窗下,亦不見動靜,隻有架上鸚鵡讓客。三人進了樓,見彩雲斜靠在一張大椅上,一隻腳蹬著腳凳,一隻腳曲在椅子上。一上一下,裙子遮不嚴,露出中衣。袖子揎的太高,鐲子垂在腕邊,兩條膀膊,白森森、細條條、肉膩膩,似不可著手。鼻凹鬢角,汗珠兒都含著香氣。愛娘笑道:“好多情致,我見亦愛,何況那人!”因用手將蹬凳子的那一隻腳亦望椅子上一拾,恰好兩腿如箕,中衣掐成一個兜子。香兒將那小冰塊兒亂灑了一懷。彩雲驚醒,隻道耿朗作惡。看時卻是夢卿、愛娘、香兒三人,一邊笑一邊收拾碎冰。夢卿笑道:“幸這冰塊兒都在身上,若在中衣內如何區處?”香兒道:“區處區處,抱著屁股。”於是四個人一齊好笑。彩雲道:“這都是三娘幹的,應該罰他。”夢卿道:“如何樣罰?彩雲道:“三娘最愛作詩,定下題目,立成四首,不許更改一字。”夢卿道:“甚麼題目?”彩雲道:“我歸寧時,見村居郊遊之樂,擬作人名藥名體二首,未能寫全,又有舊稿上一字至七字體,春秋征婦怨各一首,亦未成篇,今日一並罰了三娘。”夢卿道:“以詩為戲,大是韻事。有趣有趣!”彩雲因向愛娘道:“如何!二娘都說有趣,這詩不容不作矣。”愛娘道:“我作,二娘替寫。”彩雲道:“二娘休替更改。”此時汀煙、渚霞都來,鋪紙的鋪紙,研墨的研墨。夢卿先在一小箋上寫了“村居”二字,彩雲道:“此用人名,體要五言絕句。”愛娘想了一想,念道:

小莊周綠水,夏半菰蒲多。

五柳渾青處,援琴高作歌。

夢卿寫完,恰好莊周、夏半、柳渾、琴高是四個人名。夢卿又在一塊紙上先寫了“郊遊”二字,彩雲道:“此用藥名,體要七言律。”愛娘又想了一會,方念道:

蔥青黛色四圍圜,鸞鳳仙鄉咫尺間。

古木通風看夭矯,新澤瀉漲聽潺盢。

怡心藜藿香堪食,助鬢黃紅花鬥顏。

日夕當歸情轉切,流連翹首不知還。

夢卿又寫完,恰好青黛、鳳仙、木通、澤瀉、藿香、紅花、當歸、連翹是八味藥名。夢卿複又在一片紙上寫了“征婦怨”三字,彩雲道:“此即用“春秋”二字為韻。”愛娘又曲著玉指,漫漫念道:

春春,添興愴神。悲去日,憶征人。戍樓萬裏,驛路千旬。對月陪孤影,移花護病身。夢是黃雲白草,妝庸綠黛青顰。幾回漫把魚書展,酒不傷多懶入唇。

秋秋,綠淡紅浮。腸已斷,恨無休。風寒毳帳,露冷兜鍪。刀尺程催急,腰支壯健否?欲寄閨中舊約,恐招塞外新愁。畫閣何時聞露布,征衣不日解吳鉤。

夢卿又複寫完,香兒此時雖未能十分明白,卻也解釋得一二。彩雲看畢,拍手道:“妙妙!雖得三娘如此敏疾,今日罰得著也。”因教汀煙用冰水浸涼了一盤白巴達杏來,四人同用。是時采癗、采菽、采葑、紅雨一齊來尋渚霞。彩雲道:“正好今日俱都無事,你們何不唱幾個詞兒,給三娘謝作詩之勞?三娘自有賞賜。”采癗道:“我不要甚麼物件,隻求三娘作首詩,亦求二娘寫一寫。”彩雲道:“這卻不難。”采癗乃輕回楊柳,漫啟櫻桃,低聲唱道:

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去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閑妨了繡工夫,笑問“鴛鴦兩字怎生書?”

彩雲道:“唱得好!不用絲竹,益顯歌喉,勝卻白家樊素矣。”愛娘道:“五人內惟采癗唱的最好,隻是這一首詞止當得求我作詩,若求二娘寫字,還須再唱一個來。”采癗因又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