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眾人之嗜欲無窮,一己之精神有限,隻得用些丹藥,以助氣力。一日三更以後,大剛已是睡下,因茅白夫婦不在家,重複披衣起來,到各處閑走。才繞過回廊外邊,芭蕉叢後,小石山旁,唧唧噥噥,有人說話。月光之下仔細看去,正是儲兒、憐兒在那裏小解,一個方才漸漸的溲溺,一個在旁緊結裙帶。一個說:“這七月內不知甚麼緣故,月事來的不濟。”一個說:“我五月內吃得涼水過多,月事來的便少。六月那幾日熱,想必你亦多吃了些冰水。”一個說:“我這褲子作得太長,下邊褲腳垂累一堆,上邊褲腰折疊一塊,腰肢都顯粗了。”一個說:“我的褲作得太窄,提起時是兜著襠,退下來是箍著腿,蹲在這裏,好不費力。”遲得一息又說道:“咱們的褲子亦是藍色好,若紅綠紫色,既不耐汙,又不耐洗,且又不是男子們便利,空費許多漿水。”大剛聽了這些引情言語,亦顧不得偕與不偕,便一兩步轉過芭蕉,走至兩人麵前。憐兒一回頭看見,便說道:“我說芭蕉那邊象有人的一般,隻道是夢兒那短命鬼又來混人,誰知卻是大爺。”儲兒從地下慢慢的立起來道:“作官人亦不怕衝犯著官星,女兒們在此小便,來作甚麼?”大剛見兩人並不嗔怪,以為得意。便道:“我知你姊妹在此,故特來相就。你看月色一庭,花蔭滿地,孤眠獨宿,如此良夜何?去拉憐兒的手。憐兒急將身子一轉,大剛早撞在儲兒身上。儲兒又著手結裙子,冷不防被大剛推倒在地。大剛亦倒在儲兒身旁,一隻手恰好扶在儲兒的腳上,真正香蓮一彎恰才三寸,憐兒亦被大剛用足勾落繡鞋膝褲,脫開纏足素帛,一半托拽在芭蕉葉上。
當下三人笑作一團,一齊立起。憐兒道:“小腳兒都被撚腫,明日走不動時,成個甚麼樣子?”儲兒道:“新穿的鞋亦被弄髒,憨著那臉,還肯賠我不成?”大剛隻是憨笑。兩人又說道:“如此良夜,安忍虛度?我們有收下的賽霜白一瓶,何不取來相敬?”兩人去不多時,一個拿一瓶燒酒,一個托一個碟兒,裏麵盛著對蝦一副,紅棗數枚,都放在芭蕉前麵。大剛益發得意,便席地而坐,兩人一邊一個相陪。儲兒斟酒,遞與大剛道:“滿飲一杯,我唱個曲子誘酒。”大剛一手接酒,一手探在儲兒懷內,去摸酥乳。隻覺滑小香輭,妙不可言,將酒一飲而幹。憐兒又斟一杯遞來,大剛伸手去弄憐兒的腳,憐兒道:“不用手度,一尺紅緞可裁十數雙睡鞋。”說畢,將酒送至大剛嘴邊,亦一飲而盡。誰知那酒是用兔腦、天靈蓋、密蒙花等物泡好,大剛吃了下去,一時藥性大發,頭暈眼黑,早已倒在芭蕉叢下。兩人見中了計,急將器皿收起,便各自去睡。卻說大剛身體已是弱極,如何當得夜露風寒,加以精滑不固,馬口開張。及至天明醒轉來時,四肢麻木,肚內恰似冰石。掙紮到自己房內,一頭臥在床上,手捧腎囊,隻叫救命。茅白夫婦回家,急令人請醫生,煎炒藥,大剛已是脊骨發麻,腦髓轉疼,腎子縮小,熱如火炭,嗚呼哀哉尚饗矣。大剛好色太過,貪淫不節。燕、宣奪其魄,平氏銷其魂,眾婦吸其精髓,儲、憐伐其皮囊,宜其死之速也。此一來有分教:除開茅塞,終不昧大道之平平。透出林端,真難藏幽蘭之鬱鬱。
散人曰:此回之上半回接上回之下半回,此回之下半回接上回之上半回。彼此交互,則兩回作一回看亦可。
葉淵攝魂在晦日,而彩雲致夢在清明,似屬有誤。
然安知是年非二月末已交清明三月節乎?又以喻葉淵諸人雖自晦晦,而旁觀終自清明也。
儲兒憐兒之命名,與念庵葉淵同類。儲憐之舉為義憤,不得以情理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