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錄勳舊瞞照蒙恩 彈甲科祖圭獲咎(2 / 2)

卻說耿家擇於五月初五日作賀,又定下十五日完婚。

於是遍請親朋,不覺得已至五月。到初二日,就是康夫人胞兄蘄春侯康貔,姨夫信安侯火炎送禮來。初三日,又是耿朗表叔安陸侯吳酉,禦史吳維送禮來。其他處送禮者不及細述。初四日方是燕玉家來送禮,康夫人一麵命賞來使,一麵令收禮物。乃是圓領銷金補服一襲,美玉圓板大帶一圍,回文蝴蝶錦十端,連理鴛鴦癿兩副,雙南金十錠,如意珠十粒。隨即發了回帖,請明日早來。當下耿家一應執事人役,俱皆整齊。晚間忽一老人行至門首,看道:“這宅方位,恐主內助失人。”既又歎道:“不妨,但可惜正房改作廂房也!”門上的人趕去問他,步履如飛,駟馬難追矣。過了一宿,至次日賀客皆到。燕玉以新親坐在首席,其餘蘄春侯,信安侯,安陸侯等,俱依次而坐。耿朗伯父泗國公耿忻,叔父太仆卿耿憬,通政使耿懷相陪。酒過三巡,梨園開場先唱《六國封相》吉劇,次後方演《金穀園》全本。是日前廳上金玉交輝,貂蟬滿座。後堂中以鄭夫人為首,其餘薪春夫人膚氏,信安夫人康氏,安陸夫人胥氏,俱依次而坐。下邊康夫人及泗國棠夫人,太仆荊夫人,通政合夫人相陪。梨園先唱《宮花報喜》吉曲,後乃作《緹縈救父》故事。高堂上銀燭千條,曲檻邊紗籠百對。內外簫鼓喧天,歡聲動地,粉白黛綠,雙雙侍女來回。便體清聲,對對奚童出入。耿朗兩處勸酒,歡喜忘倦。眾親眷直至日落,梨園下場,方才謝席散去。耿忻兄弟,亦各回家。康夫人單留棠、荊、合三夫人商議過禮迎親坐帳拜堂諸事,自不必說。單講燕玉,至家中已起初鼓。忽有員外郎錢可用來有緊事相商。燕玉出迎,錢可用就接著說道:“年兄可知貴同寅茅球參奏,上年各省試官多通關節,不公不法,連小弟與兄的名姓都在上麵。如今旨雖未下,大約有些不妥。”燕玉道:“目今聖天子在上,你我公不公法不怯,自有公論,且請坐了商議。”二人進廳坐下。錢可用道:“老兄事不宜遲,須防攀扯。”燕玉道:“不妨,咱明日各上一分辯劄子。”錢可用道:“劄子隻可兄自奏得,小弟司員,難於上瀆。”燕玉道:“你自寫下,咱明日一同奏聞。”錢可用拜謝回家。燕玉連夜寫一通劄子,次日五鼓,會同錢可用一並奏入。當日卻未降旨,燕玉還但然依舊。錢可用坐立不安,飲食俱廢。過了四五日,內旨發下:“禦史茅球所參江南正典試卜大公,副典試金成,衡文多謬,去取不當。雖無實賄,未免贍徇。

俱令革職。福建副典試周於利,浙江副典試錢可用,各受贓千兩,令嚴行治罪。正典試燕玉,既與可用同事,而不知其為奸,則疏忽怠玩可知。且與可用會同瀆奏,更屬胡塗蒙混。令降五級別用。”內旨一下,燕玉望闕謝恩,在家候用。眾親皆來慰問,耿家亦不好遽講婚禮,過了些時,方思再議親事,內廷忽又發下一旨:“三法司奏:周於利、錢可用指稱正典試王得、燕玉皆係知情,今王得已死,家貧無子,免其追問。燕玉交該司嚴審定擬。”燕家此時上下慌亂,大小啼泣,耿朗親事,越不可辦矣。康蘄春,火信安,吳安陸,吳禦史,及耿泗國,太仆,通政諸人,各處疏通。這邊鄭夫人亦教兄弟鄭文關說情麵。真乃鰱鯉難分,致使英雄氣短。鸞鳳倒置,空教兒女情長。

散人曰:永樂元年九月,盛庸、耿炳文俱書賜死,則泗國封爵之有無,存而不論可也。以工部尚書邯鄲侯開場,乃夢夢空空之事也。其餘因事命名,大約皆如相如作賦之子虛、烏有先生、亡是公之類耳。

耿朗之父何官何名所以不傳者,可以不傳也。蓋其子既已烏有,又何問其父哉!留一破綻,識者參之。燕玉字祖圭,乃墨之別名也。墨為文房至寶,故首為甲科中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