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的膝蓋被冰冷的白玉磚刺得隱隱作痛,顧長青卻依然覺得自己是在夢中。
“來人,傳我指令,賜婚韶明郡主與顧狀元,雙方擇日完婚。”
而且還是他作過最美的夢。
耳裏鳴鳴回響著那句話,不斷重複。
大宴結束後,他在眾人的簇擁下,渾渾噩噩的走出了大殿。
“喂!傻了阿?”李淩嶽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在洶湧的人潮中,硬是擠到了顧長青身旁。
“哈?”顧長青回過神,一直精亮的黑眸竟泛了一層茫然的薄霧,表現出少見的呆滯。
李淩嶽皺了皺眉,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隨後一把拉住顧長青的手臂,對旁邊人的道:“狀元郎借我一下。”
那些新科進士一看見李淩嶽身上那件顯眼的墨綠四爪蟒袍,紛紛往後麵讓了條路,誰不知道顧家小公子和越王世子的交情可是出了名的好,就隻差沒結拜為兄弟了。
李淩嶽對宮裏的路還算得上熟識,幾個拐彎就到了一處人煙稀少的地方。
“作甚麼阿?”顧長青不耐的甩開他的手。
李淩嶽被他粗魯一甩,麵上也有些不好看,道:“還問我?我倒要先問你是不是傻了?叫了好幾聲都沒人回應。”
“我……”想起在大殿上的事情,顧長青搖了搖頭,想讓自己清醒點,耳邊卻怎麼樣也甩不掉那句話。
賜婚……
韶明郡主……
心髒一縮,顧長青轉頭拉過李淩嶽的肩膀,睜大眼道:“方才聖上是不是為我賜婚了?”
李淩嶽倒退了幾步,像在看怪物一樣看他,疑道:“真傻拉?聖旨都宣了,怎能有假?”
突然,李淩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眉頭一鬆,作取笑道:“原來是得了心上人,一時迷了竅,高興得發瘋了呀!”
顧長青懶得和他囉唆,滿心隻是想確認美夢的真實性,道:“你閉嘴,先回答我的問題,聖上真的把韶明郡主許配給我?”
李淩嶽被他瞠目咬牙的猙獰模樣嚇了一跳,急忙點頭道:“千真萬確、如假包換!看看時刻,聖旨應該已經分別到了相府和將軍府吧?”
顧長青終於鬆了一口氣,他背靠著堅硬的石牆,清俊的麵容浮上一絲笑意,隨後擴大,溫柔了兩邊的嘴角。
李淩嶽看不慣他那傻嘻嘻的模樣,忍不住罵道:“什麼便宜都讓你這混小子占了!可憐二皇兄的膝蓋都跪腫了,卻是白白為你作嫁衣……”
顧長青眉心一凝,笑意瞬間消失無縱,他擔憂地問道:“二皇子?幹二皇子什麼事”
李淩嶽一臉無所謂的聳聳肩道:“二皇子不知何時看上了你那心上人,昨日竟直接求聖上賜婚,聖上不肯,二皇子便跪在一整夜,一早便發了高燒,當場倒了,害得聖上大發雷霆,直接找來吳貴妃狠狠斥責一頓,那罵得可難聽了,什麼耽溺女色、不成大器阿,現在整個宮裏都把二皇子當成笑話傳!嘖嘖……不就一個女人,何必把自己搞成那樣呢?”
顧長青冷哼一聲,不屑道:“你就好意思,不知道是誰為了一個庶妃的位子,和王妃鬧了好幾天的脾氣?”
李淩嶽立刻漲紅了臉,駁斥道:“我…我…那不一樣!”
顧長青睨眼看他,顯然是在鄙視他口是心非。
李淩嶽用力咳了一聲,好掩飾臉上的尷尬,道:“她雖然是庶女,好歹也是相府的小姐,母妃竟然隻想用一個姨娘的位子了結這件事,我不想母親意氣用事,才出此下策。”
顧長青莞爾一笑道:“下策?說的你很委屈似的,世子難道不是甘之如飴嗎?”
聽到顧長青這一句玩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李淩嶽卻反而暗下了目光,隻聽他歎了一聲,頗為無奈道:“唉,若她也有那份意思,我倒真是甘之如飴了。”
顧長青不感置信的挑眉道:“怎麼?她不是嫌棄你吧?”
李淩嶽微微搖頭,苦笑道:“嫌棄?她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哪來的嫌棄呢?”
見好友一副黯然傷神的模樣,顧長青漂亮的黑瞳眼裏閃過一絲冷意,道:“喔?你意思是那天她打的是二皇子的主意?”
李淩嶽隻是繼續苦笑著,不再開口。
那日,他義無反顧地跳下水,一手摟住在水裏掙紮的纖細人兒,感覺到她軟玉般的肌膚,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裏也湧上了一絲憐愛,亦如當初得知她被關進了庵廟,他不忍心派人偷偷照料了她的飲食起居,他想,回去後便讓母親以正妃之位向相府提親吧。
可是,當他想拉著她回岸上時,卻正好對上少女蒼白慌亂的麵孔,有震驚、有錯愕、有失望、卻獨獨沒有得救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