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個個喝彩。舞完了才下了馬,慢慢走上台階來。王夫人說:"你嬌怯怯的一個小女孩兒,竟有這樣好武藝,實也難得。"眾人個人誇獎了一番,他才退進裏邊去挽衣裙。
宮梅忙把令字旗招了兩招,就有一對倭宮女並馬跑進旗門,東西各安上三個箭擋,各人在馬上射了三枝,往西邊收馬。宮梅又招招令旗,又是一對跑上來了,接連跑射了十對,就在馬道中間,跨準一百步,安上個步箭擋子。藹如道:"這東邊跑射的,是用左手開弓,也會箭箭都中,難為他的。"王夫人笑道:"這叫強將手下無弱兵呢!"這些倭宮女分了五人一伍,射起步箭來。每射是五枝,間或枝把不中,其餘通是中的。
倭宮女射完了,怡紅院的宮女、丫頭來回王夫人說:"我們不會跑馬,要求射射步箭。"王夫人說:"很好。"各人一般的分了伍,射了一回,大約五枝箭裏好的中三四枝,差的不過中兩三枝。李紈笑道:"這叫弱將手下無強兵了。"彤霞故意說:"淡妹妹是學過武藝的,為什麼不獻獻技呢?"淡如就真個站起身,走下台階射了一個箭,不到半路就掉下地來。妙香說:"這叫做頭名及第。"小鈺說:"你的弓輕,撒手又沒勁兒,自然送不到了。快把那後手略放低些,就會到擋了。"淡如應聲:"知道。"又是一箭,果然到的,卻斜飛到東牆邊去了。小鈺又叫"後手略收進些!"又是一箭,直往西邊飛去,幾乎把個擂鼓的婆子射著。王夫人說:"何苦來?罷了。"淡如臉上下不來,就說:"我在馬上舞回槍給太太瞧罷。"走到西邊撿匹良善些的馬,用條凳子踏了腳,才得爬上鞍去。手裏拿了一枝長槍,不敢加鞭,慢慢從旁道踱將下去。有個快嘴婆兒笑道:"這位姑娘是跑太平馬的,再也不會跌跤兒呢!"淡如不做聲。誰知那馬跑慣的了,進得旗門,不等加鞭就出了縱。
淡如吃了一驚,叫聲"不好!"把槍一撩,雙手忙去扳住鞍子。
偏那槍上的紅纓剛打著了馬的右眼,馬也著了驚,把腦袋一側,直往西邊跑去。這條馬道,比兩旁的地砌高有三尺多,前蹄踹了下去,後蹄還在道上,前低後高。淡如坐不住,合麵撲下地去,馬越發著了慌,混跑。虧了一個倭宮女,忙扯住了韁,才沒踹壞人。淡如爬起身來,滿臉灰泥,頭發也顛散了。自覺害臊,披著發就往外出去了。妙香笑道:"俗語說:’若要會,跟了師父睡’,這話竟未必然呢!"眾人笑了一回,同到後堂用過酒飯,各自散歸。不提。
小鈺又過多日,偶然踱到淩波垞來,隻見玉卿拿了一張詩箋在那裏吟哦,見了小鈺,忙就縮在袖裏。小鈺道:"姐姐佳章,不賜一觀?別吝教罷。"趁勢把手直探進他的懷裏,去胸前亂摸。玉卿說:"別這麼鬧,我給你瞧就是了。"小鈺還把他的粉乳捏了兩把,慢慢退出手來,又在玉臂上亂捏,口裏讚道:"好光滑的肌膚,可愛,可愛。"又說:"懷裏搜不著,隻得到褲襠裏去搜了。"玉卿著了忙,就把詩箋遞上道:"瞧便給你瞧,不許告知別人的。"小鈺接來一看,卻是一首《寡鵠詞·調寄江城子》:南山孤翼獨徊翔,意淒涼,影淒涼,一聲聲裏叫斷九回腸。
記得陶嬰歌最慘,千載後,有餘傷。東風回首對銀塘,惜鴛鴦,羨鴛鴦,桃花水暖兩兩自成雙。翻盡琴心當日譜,凰求鳳,變宮商。
小鈺讀了一遍笑道:"姐姐的心事,今兒我才知道,其實不是鳳不肯求凰,隻因鳳的做作太大,捉摸不定。如今我們來做鳳凰也好,做鴛鴦也好,總不叫姐姐淒涼就是。"口裏說,一麵就要扯他進內房去。玉卿說:"青天白日,窗開戶開,哪有這樣胡鬧法兒?我定要去稟太太的。"小鈺說:"不怕,我有證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