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星期六晚上，書源到賀家時，賀蝶還沒回來。賀浩生和賀太太正忙著做晚飯，儀航在客廳玩。老夫婦倆見書源來了，又是招呼，又是倒茶，又讓儀航喊叔叔。書源讓他們去忙，自己帶儀航玩，書源是很喜歡小孩子的，他過來時給儀航買了一盒積木，還給浩生買了煙和酒。李太太特為關照的，第一次上門，禮數一定不能少。儀航倒也很喜歡他，一直“叔叔，叔叔”的喊個不停。
一大一小兩人正玩的高興，儀航喊了聲“姑姑”，書源抬頭一看，賀蝶正站在門口。書源心跳的厲害，他也不知怎麼的，看到她會害怕。兩人目光相接，隻覺她眼中又是幽怨，又是酸楚。
儀航伸手要賀蝶抱，又舉起小手道：“姑姑，你看叔叔給我買的積木。”賀蝶道：“你有沒有謝謝叔叔。”儀航摸了摸小腦袋道：“唉呀，我忘了。”賀蝶又道：“那現在謝謝叔叔。”
“謝謝叔叔”儀航轉頭向書源道，書源摸摸他臉道：“不用客氣。”
“姑姑，你和我們一起玩積木吧。”
“好，你先和叔叔玩，姑姑先去洗洗手。”
賀蝶將儀航放下，又去洗手，洗完手出來，賀旻和鳳君也回來了。鳳君格外客氣熱情，大有已將書源當一家人的架勢。賀太太出來招呼道：“吃晚飯吧，菜都好了。”
入了座，賀旻道：“書源，別客氣，要吃什麼自己來，我這個人最不會客套。”鳳君道：“是呀，書源，別客氣，當自己家一樣。”書源倒是有點難為情了。他覺得鳳君這樣說似乎太直白了一些，側目看了看賀蝶，見她臉上神色淡然，實不知她是喜是怒。
一頓飯，大多是鳳君在說，賀太太讓賀蝶給書源搛菜，賀蝶停了停筷子，書源先說道：“沒事，伯母，我自己來好了。”
儀航吃了幾口，又要鬧著玩積木，賀蝶又陪他去玩積木，一會再回來吃飯。
飯後，賀旻和書源又聊了一會，很巧，賀旻公司是做布料加工的，書源公司是做成衣的，兩家公司倒是可以合作。
賀蝶要去上晚自習，她拿了包道：“哥，你們慢慢聊，我先去上班。”
“哥送你吧。”
“我自己去好了，時間還早。”
“還是讓書源送小蝶吧。”鳳君道。
賀旻聽了笑著道：“對了，還是書源送吧。”賀蝶想說不用了，書源已經站起來道：“小蝶，我送你吧。”
書源向賀旻和鳳君道：“哥，鳳君，我先送小蝶。”鳳君讓書源喊她名字，一來她比書源還小兩歲，二來她不喜歡人家喊她嫂嫂，姐姐。書源又到廚房和浩生夫婦告別，老夫婦倆正在洗碗，賀太太用圍裙揩著手道：“書源，有空來玩，下次來不要買東西了，不客氣的。”書源連聲說：“好”。
兩人出了門，賀蝶走的前麵一些，書源想跟上，想想說不定她心中有氣，還是走在她後麵一些，一路無話，一個是不想說，一個是不知道怎麼說。
到了學校門口，賀蝶道：“我到了。”書源低頭看著她，昏黃的燈光下見她淚光盈盈，楚楚可憐。心想：“她心中定是不樂意的，隻是礙於她哥哥不得不假意接受。不然怎會眼中有淚光。”看她眼中淚珠滾來滾去，卻始終沒有落下來，知她一定是在極力忍著。一思及此，恨不得打自己兩個耳光，他再是喜歡她，也不忍心看她這般傷心。
“小蝶，你要是不願意，我不勉強你，你別難過。”
“我沒有，隻是有點累。”
“我先進去了，要上課了。”
“好，那我先回去了。”
賀蝶轉身進了校門，書源在門口徘徊了一會才回家。
到了家，李太太拉著他問這問那，又擔心書源說話不周到。李太太是過於操心的那種，情感又豐富。雖然說的都是一些老話，但還是能說上十遍八遍。況且又是十分疼愛兒子，盡管書源已經三十歲了，但在她看來仍然是個孩子，仍然需要她常常提醒督他，至於書源要不要聽那是另外一回事。
書源隻是“嗯”“啊”的回答他母親。他坐在那不動。他知道現在他走到哪李太太總會跟到哪。就好比他坐在那看書，李太太總會在他身邊繞來繞去。不是掃地就是擦桌子。或者問他要不要吃水果什麼的。所以他常常讓李太太出去打麻將，那樣她就不會整天想著丈夫兒子的不是，想著要怎樣數落她的丈夫，怎樣提醒她的兒子。這個家離了她簡直就不行。其實這都是她自己的想法。好在保明從來都是讓著她的，書源是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隻當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