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雪已經在奈何橋上與那使人忘卻前塵的孟婆足足耗了一個多時辰。
三界之中,沒人知道孟婆的名字和年歲,就連她自己也不大清楚。幾十萬年來,人們隻知道她姓孟,加之她年紀看來也委實不小了,於是都喚她一聲孟婆婆。她的職責,是在這黃泉路上奈何橋邊,用忘川水和彼岸花熬製孟婆湯,端給來到幽冥的陰魂喝下,讓他們忘卻前塵,了無牽掛地再次投生。
如果陰魂們比較聽話,孟婆大多是比較和藹可親的,但若是有魂靈不舍前世不肯喝她的忘憂水,她就會一顯陰司本色,用上最為嚴厲的刑罰。故而自打天分三界,還沒人敢違背她的意思。
但今天,她碰上了一個既難纏又不好惹的主。
好容易打發完一撥陰魂,孟婆望了望正對著幽冥禁製生悶氣的瀲雪,無奈地搖了搖頭,端起一碗孟婆湯,走上前去。
“三公主……”
“我說過多少次了我不喝我不喝!快把禁製解開!”瀲雪猛得一轉頭,秀目圓睜。如此清絕的美貌和甜美的音色,與此時怒火衝天的樣子實在不太協調。
孟婆被她的氣勢嚇得退後了兩步,隻得把湯碗放在一邊,一臉的無可奈何:“我的小祖宗,你這不是為難我老太婆麼?你不喝一碗我這孟婆湯,我是不能讓你走的,這可是違反天規啊。”
瀲雪咬了咬牙,狠聲道:“看來你還真是怕天規啊……”眼見孟婆滿麵“還望諒解”的神色,她忽得眯了眯眼,嘴邊勾起一絲狡黠的笑,湊到孟婆耳邊陰沉沉地笑:“那你怕不怕……我命人把不周山上的瑤雪忘憂樹全給砍了?”
孟婆的臉色白了白:“三公主你……”
製作孟婆湯需一味極其重要的材料——彼岸花曼珠華沙。這有著忘憂功效的珍惜花卉向來由孟婆自己打理,幾十萬年也沒出什麼差錯。可老馬也會失蹄,因一個小小的失誤,就把可供使用三個月的彼岸花給弄沒了。
這可是嚴重失職,受罰不說,搞不好還要貶到凡間曆劫。孟婆絞盡腦汁思索許久,才想起了三界之中唯一可以替代彼岸花的東西——不周山上的瑤雪忘憂果。
不周山是仙鄉沃民國的轄地,山上草木仙葩,靈禽異獸則由沃民王最寵愛的三公主瀲雪所掌管。孟婆去向她求了半日,她才同意送去可使用三個月的忘憂果。
既是有求於她,縱然瀲雪已鬧了一個時辰,孟婆也不敢有半分不悅之色,言語也是畢恭畢敬。此時瀲雪拿忘憂果相威脅,孟婆更是不得不有些惶恐了。
“小祖宗啊,你……你做什麼非要投生為人啊?”孟婆道雙眉幾乎鎖成了川字,頗鬱悶地問道。
瀲雪的戾氣頓時消得無影無蹤,兩頰竟也微微泛紅,輕道:“離顏他……”
孟婆未等她說完,便已恍然大悟,笑道:“離顏神君前些日子剛轉世為人,到凡塵了卻前因,三公主莫不是怕他在凡間招惹桃花……”
瀲雪白了她一眼,卻柔聲道:“我是那樣小心性的人麼?隻不過是……我昨日到大司命那裏看了看離顏的命格,他此生雖無大劫,也是頗為坎坷,我隻想下界去陪伴他,讓他少受些苦。”她突然轉了厲色,道:“誰知天君跟你一樣頑固,不許我以仙身下界,非要我從陰司轉世為人,不然我才不來找你費口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