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窗外又下了淅瀝的雨,雨滴打在青石板上,默默的述說著誰的寂寞。哀怨的天空,總是給那些憂傷的人製造比憂傷更憂傷的氣氛。聽說有一種想念叫萬劫不複,有一種迷戀叫墮落。

我始終相信生命裏有些事有些人永遠都無法淡忘,那些痕跡像是隨生命而來,長在血肉裏的,無法割除,也無法擦拭。

媽媽離開我的時候,大概我隻有五歲,對於她的記憶像是封存在酒壇子裏的老酒,雖然稀少,卻在不斷地發酵,愈釀愈濃的是想念。我記得媽媽哄我入睡時哼唱的民謠,像是蕩漾在山坡上的微風,總是帶著花香和夢想的味道。

媽媽是個溫柔而美麗的南方女子,她嫁給爸爸的時候隻有二十歲。聽說是來北方打工的時候結識了爸爸,然後便義無反顧地嫁給了這個長相俊朗的北方男子。也許是彼此都太年輕了,年輕到無法為組合的這個家庭負責,無法為各自的生命負責,更無法為生命的延續負責,那些年輕時所謂的愛情,簡簡單單的,竟沒有任何生活的思考。沒有人可以確定他們之間是否真正刻骨銘心的愛過。在很多年後,我也隻是記得,他們生活的並不幸福。

媽媽嫁給爸爸後就隨爸爸回到了老家,這個叫做上柳灣的小山村,山的外麵是一個美麗而喧嘩的城市叫暮城。不知道是出於何種原因,媽媽竟可以就這樣跟著一個男人來到這樣一個貧窮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出於何種勇氣,她竟可以扛下生活的重擔,在這樣一個地方待了五年。

結婚後不久爸爸就迷戀上了賭博,他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去賭博了,直到後來慢慢演變了,在比貧窮更貧窮的日子裏,他開始酗酒,並且打媽媽,媽媽的身上總是青青腫腫的,深夜裏,我可以聽到她不停的抽泣,就像淅瀝的雨。她總是用力地摟著我,然後將身子蜷起來,好像這樣她才能得到一點點安全。有時,我輕輕地觸摸著她的傷痕,問她:媽媽,還疼嗎?她會用溫暖的手撫摸的臉頰說:優優,快睡吧,媽媽不疼。五歲以前的日子,大概就是這樣在媽媽的抽泣中,暗淡的鎖在記憶的深處。

後來,我第一次接觸到了死亡。我看著奶奶****的身體被卷上了草席,然後又被一群人抬進大大的木頭盒子中,媽媽告訴我奶奶永遠的離開了,去了另外的一個世界,在那個遙遠的世界裏守護著她疼愛的優優。很久以後,在我聽別人說起奶奶時,看到他們的臉上都帶著悲傷和惋惜。奶奶是喝農藥死的。她沒有留下一句話或是一個表情,當有毒的液體在血液裏運作時,在劇烈的疼痛中,她離開了我,我一直相信她是帶著些許不舍走的,至少是對我的不舍,對於她親愛的孫女優優的不舍。

爸爸在奶奶的棺木前狠狠地抽著自己嘴巴,“媽,我錯了。兒子不孝,兒子以後改了,真改了,我以後一定好好過日子。”隻是可惜,親愛的奶奶再也無法聽到爸爸的懺悔,更無法看到多少年後她唯一的兒子是否還圍在賭場裏轉悠,或者是否真的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事實證明,爸爸並沒有像他在奶奶棺木前說的那樣改過自新去過踏實的日子,一切又恢複到了以前的那個狀態。爸爸依舊賭博,然後酗酒,媽媽依舊哭泣,然後還是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