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東偏頭望向靜躺著的少女，隻見她的睫羽輕顫，終於悠悠地醒來。
“婷，你醒了，可以起來嗎？”
“…恩。”少女的語氣裏透著迷茫和疲憊，可還是應著緩緩站起，回望少年，欲給以微笑卻怔愣住，腿一軟又要跌坐回地麵。
汪大東見著，忙將懷中的“小不點兒”放下，伸手托住她，急問道：“婷，你怎麼了？”
“你…你怎麼抱著她，她不是好人，她是殺人凶手。我們離她遠點……”少女的眸中滿是驚恐，說著，抱住少年的手臂連連向後退去。
與此同時，昏迷中的小女孩輕咳了幾聲也醒了過來，她仍是躺著的，隻是睜著瞳孔呆呆地注視著天花板，口中喃喃著：“外公……”
短發的少女拽著少年手臂的手一顫，似是質問又像是自言自語：“她不是應該死了嗎？剛剛‘那個人’不是應該殺了她嗎？為什麼她還活著？”又側頭看向身邊的高大少年，哀求道：“東，幫我殺了她…幫我殺了她好不好？幫我殺了她……”
“婷……”汪大東擔憂地凝視著少女，柔柔喚道。
少女卻像是沒有聽到，漸漸鬆開了拽著少年的手，雙手轉而抱住自己的雙臂，緩緩蹲了下去，隻是一直重複著：“幫我殺了她…幫我殺了她…幫我殺了她……”
汪大東見著，急忙也蹲下身，將其護在懷裏，又將語氣放得更加輕柔：“婷…你仔細看清楚，那個人不是‘殺人凶手’，她就是你啊——八歲時的你。她做得這一切隻是為了讓你們的外公解脫，那麼驕傲的他，怎麼堪於忍受隻能躺在病床上殘喘度日，是他求你解救他的，還記得嗎？”
懷中的少女停止了顫抖，抬起頭望著前方，可是她的瞳孔裏並沒有映出任何景象，隻是圓睜著，是純粹的黑與白：“那個人就是我？是我殺了外公？是我…殺了外公……我是凶手……我是凶手。”
汪大東注意到少女似又陷入了魔怔，慌忙捧住她的雙頰，使她轉向自己，急道：“婷，你聽我說。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我們不能怪那時的彭教授，提出了那樣的懇求；不能怪八歲的你，選擇幫助了他；更不能怪現在的你，忘記了這段記憶。這件事，誰都沒有錯，不要自責了好嗎？”
汪大東一直凝視著少女，終於，從那雙失了焦的眼眸中映照出了自己擔憂的神色。
少女的唇已近蒼白，緩緩蠕動了一下，吐出一個音節：“東……”
汪大東聽到這聲低低的呼喚，毫不猶豫地將少女攬到懷裏，語氣轉為堅定：“婷，我在這兒。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了，有我在的地方，我不會再讓你麵對絕望、難堪，以及失去親人的痛苦，你要保護的人，我同你一起守護。在我的麵前，你不用強裝堅強，想哭就盡情地哭，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陪著你。”
說完，隻感覺少女緊緊抱著自己的手緩緩鬆開，繞到了他的身後，環抱住了他，仰麵望著自己，又柔柔喚了一聲：“東……”複又低下頭去，往他的懷裏蹭了蹭。
汪大東微笑，輕撫著少女的肩膀，柔聲勸道：“婷，我們出去好不好？雷克斯和小雨他們都很想你。”
“東，我不想出去，你也留在這裏好不好？”
汪大東急了：“可是，這裏是夢境，並不是真實的世界。婷，我們一起出去好嗎？”
少女卻仍是低著頭，淡淡道：“那又怎麼樣呢，夢境不好嗎？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親人不會離你而去，朋友不會欺騙你，戀人不會背叛你，隻要留下好的，刪除不美好的，一切就都是完美的了，這樣多好。”說著，又微微抬顎望著他：“留下來好嗎？陪著我，隻有我們兩個人。”
“咳咳咳……大叔……”
汪大東正欲回話，卻聽到了有人好像在叫自己，於是微微側過身去，想看看究竟。原來是之前靜躺著的“小不點兒”，不知什麼時候坐了起來，正遙遙望著他。
嘶，差點忘了她。
汪大東抓了抓頭，注意到她還一直看著他，又對她點了點頭，耳邊卻不自覺地響起那個紅眸的“雷婷”告誡自己的話：“她們兩個你隻能帶走一個，因為隻有一個才是真正的“雷婷”，好自為之吧。”
等等。兩個，卻隻有一個是真的。
汪大東放開懷中的少女，起身站在了兩人中間，左右各瞟了一眼，不禁蹙了眉，低首撫摸著下巴，開始思索起來。
左邊是八歲時的雷婷，右邊是融合了“紅之雷婷”的她，到底是哪一個？或者，那個人是故意混聽他的視覺，其實她們兩個都是，又或者兩個都不是，真正的雷婷其實並不在這裏。
“東……”
“大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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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邊都在不停地喚著少年，而他則隻是站著，使他的身姿顯得愈發的高大挺拔。
少年的額角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最後彙聚成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