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睿撇撇嘴,還是倔強地不肯開口。他不想有人奪走小姨的關注,他已經感覺到了危險,可他別無辦法。
顧安璃大抵也明白他這點小心思,當即抱著他親了下額頭,溫聲道:“阿睿和諾諾都是小姨的寶貝。真的,都是小姨最喜歡的孩子。”
許睿畢竟還是個孩子,所以,有些被說動了。就在他張口想要認下這個陌生弟弟時,沈綺羅忽然跑過來,抱著他往一邊走:“這是我的孩子,你別想奪走他!”
她理智越發渾濁了。
陸星野皺緊眉,低聲道:“綺羅,你快放開孩子,他是許睿,是許睿。”
“他是阿淵的孩子,不,他是我和阿淵的孩子。”
一旦涉及到賀臨淵,她就是個瘋子。
陸星野怕她傷了孩子,慌忙改口道:“嗯,是你們的孩子。你看,他現在被你拽疼了,你快放開他吧。”
沈綺羅不肯放。她把許睿抱在懷裏,拖進了臥室。她拿很多玩偶給他玩,像是母親逗弄剛生出的嬰兒,給他哼搖籃曲。
許睿沒有躲,大概她身上濃重的絕望和悲傷感染了他。小小年紀聰慧早熟的他,有些同情這個神經不正常的美麗女人。她是那個自稱他父親的妻子嗎?她應該很喜歡父親吧?
沈綺羅喜歡賀臨淵喜歡得發了狂,所以,愛屋及烏,這種喜歡傳達到了他的兒子身上。她把許睿當兒子養,照顧他、陪伴他,甚至晚上要摟著他,給他講故事。她開始盡一個母親的責任,但這種偉大的感情帶來的不是救贖,而是毀滅。她的占有欲一天比一天旺盛,但凡許睿不在身邊,便要大哭大喊、四處尋找、不停發瘋。
她像是患了被害妄想症,總以為許睿被人害了。
沒辦法,陸星野隻得把她送進精神病院,接受正規治療。他本來帶她來京都,一是為了治病,二是遠離那個悲傷地,結果似乎弄巧成拙,害她病情加重了。
陸星野愁得頭發白了無數根,跟醫生商量了很多方法,最後還是選用保守治療:藥物治療為主,心理治療為輔,另外,配以感情呼應。
許睿便是她感情的聯結。所以,多日來都不曾回過家。不過,這孩子心善,也心靜,願意陪著她。一天、兩天,沒有絲毫怨言。但許睿找到的消息,顧安逸還是知道了。她從長臨市千裏迢迢來此,一見到孩子,就哭得稀裏嘩啦。兩年不見,她也成熟了很多,可以像個慈母那樣用真心去暖他。
“綺羅現在情況不好,阿姐,還是讓阿睿多陪陪吧。”
顧安璃透過病房,看一身病服的沈綺羅,她正望著門外,望著顧安逸懷裏的孩子。她是舍不得的,而阿睿也像是救命稻草。一旦離了她,她可能堅持不下去。
“她是個重情的姑娘,是賀臨淵配不上她。唉,識人不清!”顧安逸歎息著點頭。
太多人識人不清了,顧安璃想到宋樂,不知道她若幹年後,會不會也有這樣的想法。年輕時的孤注一擲,等到清醒了,會不會也有識人不清之感?
“你和姐夫怎麼樣了?”顧安璃想了一會,開口問她。
“離婚了。”顧安逸語出驚人。
他們在顧安璃離奇死亡後,就離了婚。許知遠是個善良的人,恨極她弄丟了許諾,連累顧安璃出了事。所以,堅決離了婚。而簽了字後,他就連醫院也換了。她這兩年來也曾打聽過他的下落,但一無所獲。當然,也就是在這尋找的兩年時間,她成長了很多,逐漸改變了心性,認識到了自己的自私。
對,她是驕傲且自私的。所以,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最愛的丈夫。她後悔、痛苦,如今已經浴火重生。
“你還活著真好。阿璃,從陸少那裏聽到你活著的消息,真好!”
顧安璃點點頭,對她已經無怨亦無恨了。
所謂相逢一笑泯恩仇,原來竟也是真的。
兩姐妹在病房外聊了很多,陸星野拉著許諾的手,遠遠站在一邊。他目光溫情流動,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慈悲式的關懷。他靜靜站在那裏,看著他的愛人,他的未來。
有妻有子,花好月圓。
人生如此,無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