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交情是很好建立的。才不到半小時,她們就彼此稱呼了小名。

“哈哈,你要是喜歡,我送你就好。出版時,我那邊留了幾本。”

“好、好,那我先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離安搖搖頭,視線掃了一圈客廳,接著說:“客廳裏怎麼這樣空蕩啊?”

“星野不喜歡。他吃過飯,喜歡在客廳裏走幾圈。”

“哦,這樣啊。”她又裝著四處打量,然後詢問:“不過,怎麼沒見他?去上班了?”

“沒有。他性子比較孤僻,說話也不方便,所以就躲房間去了。”

“聽你這樣說,感覺很有趣,像個羞澀大男孩。”

“這比喻倒是新鮮,他可不羞澀,整天板著臉,說的好聽叫漠然,好的難聽那就是麵癱,還有啊,他麵癱起來透著一股傻氣、呆呆的。可好玩了。”

沈綺羅說的興致勃勃,一副找到知音的喜悅。

離安看著側臥的方向,聲音放大了些:“我也見了。的確有點傻氣,蠢萌蠢萌的,看著就想讓人欺負欺負。”

語畢,側臥的人走出來。他一手拿著玻璃杯,一手拄著手杖,目不直視地繞過沙發,走進廚房,倒了水,又準備回房。

“陸先生,坐下聊聊天吧。”在他經過她身邊時,離安開口挽留,看他的眸光帶著期待。

陸星野皺了下眉,瞥了她一眼,猶豫了三秒鍾,又邁開了步伐。

離安見他漠然離去,心情一下子跌到穀底。那男人還真是不喜歡她啊,連跟她坐下來聊聊天的意思也沒有。

她有些難過,情緒低迷了些。

沈綺羅以為她是尷尬,笑著解圍:“你跟他談什麼?他之前是個愛作死的,喉嚨本來就不好,這兩年又抽煙又酗酒,嗓子算是徹底廢了。現在連話都說不出來,跟個啞巴沒差了。”

“啊?”

離安驚住了,眸光中滿是不可置信。

他說不出話是這個原因?

抽煙、酗酒?為什麼?是因為她嗎?

心中像是被煙頭燙了下,疼痛發麻。

正難受間,有腳步聲響動,陸星野竟然出現了。他一手拄著手杖,一手拿著記事本和筆,坐在了對麵的沙發上。然後,紙筆發出沙沙聲:你有喜歡的菜嗎?我讓王媽做給你吃。

離安驚住了,心中又喜又悲。喜他願意跟她交流,悲他再也說不出話來。想到他很久很久前,悅耳的嗓音,一切恍如隔世。

“一、一些家常小菜就可以,我不、不挑食的。”

她激動又緊張,說話都不利落了。

陸星野點點頭,又在紙上寫下:那想喝什麼飲料?

“橙汁就可以。你呢?你喜歡喝什麼?嗓子不好,是不是有很多忌口的東西?”

陸星野不知道怎麼回,皺皺眉,被難住了。

一旁的沈綺羅見狀笑道:“那是,忌口的東西多了去了。煙酒一點不能碰,飲食上不能吃辣、不能吃鹽,總之,口味重點,他都不能吃。現在每天早餐喝粥,午餐喝粥,晚上吃點麵條,活得跟苦行僧沒差了。”

離安快心疼壞了,眼裏眼淚汪汪。好在她還記得清自己的身份,趕忙低下頭,掩飾道:“不能治好嗎?一輩子還那麼長,總這樣活得多憋屈啊?”

陸星野看她紅了眼,神情有些凝重,皺眉思索了會,在紙上寫下:沒事。習慣就好了。

習慣?

誰要習慣這種事?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吃不了,人生還有什麼趣味?

離安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俏臉繃得緊緊的。這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把自己整得這麼慘?還沒問他腿腳的事,別不是又因為她啊?

這絕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她的預感。她現在就是篤定,男人還在愛著他。這種篤定來的莫名其妙,讓她一陣羞慚。

離安紅了臉,也不知該說什麼。她想安慰他,想帶他去看醫生,想親自照顧他。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如實坦白?

再等等——再等等——

她心裏安慰著自己,又抬起頭,裝著活潑喜氣的樣子,轉了話題:“你們夫妻初來京都,還沒有來得及遊玩吧?我在這裏住了兩年,對這邊也算熟悉,要不找個時間帶你們去風景區轉一轉?”

沈綺羅笑著應下:“好啊,不過,我和星野都是無業遊民,會不會影響你的創作?”

離安搖頭大笑:“什麼創作?就是隨意寫著玩玩。我也是無業遊民,平時也沒什麼事,閑得有些發慌……”

話沒說完,她忽又覺得自己有過分熱情討好的嫌疑,便頓住了,笑了笑,沒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