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複係軍與嚴係軍拉開全麵內戰,兩軍惡五年,複係軍北伐夢想破滅,最終兵敗普寧,丟了普寧這一軍事要塞,導致奉江以北全線潰退,隻得退到奉江以南,兩軍劃江而治。而兩江交彙的洱洲位於西南地區,又作為南部金融中心,三年前,複係軍便改立洱洲為國都,在此韜光養晦,鑒於先前的戰事,兩軍損傷慘烈,換來了短暫的和平,雖說交界地時常有摩擦,兩軍卻無大的正麵交鋒,在亂世之中也算是太平了。
洱洲這座城依山傍水,山,依的是群山環繞的大小山嶺,因此洱洲的地勢並不平坦,故在軍事上易守難攻;水,傍的是波濤洶湧的聞江,不似江南那般的小橋流水,細細軟軟的文人情懷,如女子軟語低吟。
這樣的一座城,常年都陰沉沉的,空中的霧重重的侵透了城市的每一處,豔陽高照的夏日卻又是熱得受不住,冰火兩重天的,別有一番滋味。
這一夜,洱洲才進入了立夏沒幾日,夏季伊始,夜風已帶著點潮熱,嗅著有屬於夏季的綠葉淡味,空中的繁星也閃爍了起來,或許那些最閃亮的心是有情人的淚,飄灑在遙遠的天際,遠遠的守望者所愛的人。
一輛黑色老爺車駛在西山蜿蜒的公路,路曲曲直直,車速並不快,錚亮的車窗玻璃外,映射著西山下的點點星光,萬家燈火。沈靜芝端坐在車中,輕輕的搖下車窗,微涼的山風灌了進來,聞到山間的清甜味,方才的胸悶這才得到了緩解
。坐在一旁的三姨太嫤秋柔聲問道:“靜芝,悶得慌嚒?”沈靜芝輕點頭道:“嗯,現在好些了,謝謝嫤姨。”嫤秋笑道:“這兒山高路陡,山道完全,車坐久了是要犯頭暈的。”靜芝點了點頭,嫤秋又道:“我在這兒住了這麼久,也還是不習慣嘞。”
嫤秋雖在洱洲住了許久,卻不是本地人,一副典型的江南女子長相,淨白小巧的臉,雖說相貌並不十分亮眼,可那一雙水波蕩漾的桃花眼使整張臉增色不少,眉目轉動整個人頓時風情萬種,一顰一笑間流露的盡是女人的媚態,開口那聲呢儂的語調更是沁人心脾,這一切都是她打小唱戲的緣故,舉手投足間且有戲,流光溢彩,分外動人。
三年前,沈家跟隨嚴係從肅遠搬到洱洲後,沈立文認識了這位在奉江以南大有名氣的花旦,將嫤秋娶進門,她年紀不過二十八,貌美心細,因此深得沈立文的喜愛,加之聰明善於交際,沈立文四處應酬都帶著她。
靜芝心中默默的想著,向嫤秋淡淡的笑了笑,點了點頭,然後望向窗外。夜風撫在麵上,許是入夏了,溫差較大,山風漸漸的有些刺冷,靜芝卻絲毫不覺,隻覺得此風甚是清涼,舒爽,沿途路燈昏黃的光陸續被車燈遮蓋,隻看得見前方不斷的出現圓形的光圈,那圈光團團圓圓,卻又說不出的晦澀陰暗。
這明暗不定的光和影掃在沈靜芝精致的鵝蛋臉上,那雙明晰流轉的鳳眼抖入了碎碎星光,小巧而高挺的鼻,嗬氣如蘭的唇,晶瑩剔透的皮膚在夜色中光彩照人,身著的乳白禮服更使渾身都散發著暖暖的光,如同瓷娃娃一般。她靜靜的坐著,望著窗外不斷閃過的景,可什麼也看不清楚。
天與地,樹與林都成了模糊的黑影,在這一片模糊中,那橘色的光讓她緩緩的想起了在肅遠時,黃昏中鱗次櫛比的水榭樓閣,夕陽餘暉下老家的泌溪環繞著小鎮,溪麵上波光粼粼,廊橋上的石獅子也似燙紅了臉。
寶珠在後麵氣喘籲籲的喊著:“二小姐,二小姐。”她回過頭看著這個累的流汗了的胖丫頭,寶珠喘氣咕噥著:“您別走這麼快,知道人家胖跟不上,您這不是戲弄我嚒!”她笑道:“回去晚了,就讓父親罰你沒晚飯吃。”寶珠嚇得趕忙拉住她走,卻又吐吐舌頭嘟噥著:“老爺也時常不回家,今晚……”說了一半見她臉色有變,便將後半截話吞了下去。她心裏清楚,父親自從有一年與二姨太菀昕大吵一架後更是甚少回家。母親本就少有見到父親,先下更是在心中責怪菀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