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旋律是如此耳熟,一定是在哪兒聽到過的。他心裏突然有點緊。他搜索記憶,好像鑽進一條弄堂,拚命找出口,心裏漸起焦慮。

趙悅騎著自行車從街邊過去,他剛隨省歌舞劇院從四川演出回來。

他為“動漫節”開幕式配的音樂,下周就要交稿了,雖然早就寫好了,但他心裏沒底。

雙休日,冬陽普照,曬在背上有點暖意。這是一個對他來說意義深遠的星期天,隻是現在他還不知道。

他騎過海藍廣場時,突然聽到了一句耳熟的旋律,街邊車聲嘈雜,但那些音符像掠過耳邊的鳥雀一樣,被他訓練有素的耳朵抓住了。

是什麼歌?他想。

一下子想不起來,但一定是在哪兒聽過的。他心裏突然有點緊。每逢這種時候,他都有類似的心情,好像鑽進一條弄堂,拚命找出口,心裏漸起焦慮。他一邊騎一邊側耳。他又聽到了一句。他突然驚了一下,它混在星期天的嘈雜車聲中,對於他而言,是那般耳熟,“可愛,可愛”……

喲,是它呀。但他馬上陷入了更大的迷糊:它怎麼會出現在這兒的?

接著,他才想起來了那個鍾點女工,挺有意思的大媽。

他飛快向前騎,現在他聽明白了,這旋律來自前方的海藍廣場草坪。

他向草坪過去。他沒看見有大媽跳舞。

他張大眼睛,在花壇前的小片空地上,幾個小孩子在笨拙地扭屁股,一台筆記本電腦擺在一旁,在發出《你可愛》的旋律。

原來是城西幼兒園在搞親子活動。趙悅把自行車往旁邊一擺,問幼兒園阿姨,這是什麼歌,哪來的?

他的語氣有些生硬,阿姨奇怪地看著他,說,怎麼了?

趙悅笑了笑,說,我喜歡這首歌,喜歡這些小朋友。

哦。阿姨好像在回想,嘴裏說,是啊,這歌哪來的?哦,對了,這個舞蹈是一支大媽廣場舞隊教的,小朋友喜歡。

趙悅站在海藍廣場暖暖的冬陽裏,看著麵前的小孩子們蹦蹦跳跳,像笨笨的小豬寶寶,“可愛,可愛,可愛,你可愛”,他心裏也陽光一片,他感覺這歌曲在屋外的效果,比工作室裏更好。

阿拉伯?他突然想起那個鍾點工說過的話,就笑了,她怎麼會聽成阿拉伯音樂的,她聽過阿拉伯音樂嗎?

然後趙悅離開海藍廣場,繼續騎行。

環城商城門前,店家在搞促銷,一堆堆運動鞋、運動衣、箱包擺在攤位上,“可愛,可愛,你可愛……”他又聽到了它。這一次,他的驚訝不是又分辨出了它,而是心想:那個鍾點工是不是田螺姑娘?

這一天一定是他的節日。

當他騎過寶島眼鏡店門前,心想著“得問媽媽要一下鍾點工的電話,一方麵感謝她,一方麵叫她再來工作室搞一下衛生,她不是說要我多找她打掃幾次嗎”時,他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一個男生的聲音,他說自己是音樂台的見習記者,電台要求他找到《你可愛》的作者,進行采訪,他問,請問您是作者嗎?

趙悅無法遏製心裏湧上來令自己近乎迷失的喜悅,他對著手機好聲好氣地說,你好,記者,我是的,謝謝你,我在路上,待會兒我回到家給你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