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聊了一會兒剛才的芭蕾,聊了以前的老同學,懷了懷校園生活的舊,他好像開玩笑,說他那些年對她的朝思暮想,嗨,不知你那時知不知道,學校放電影,我坐在後麵,一直盯著你的背影。

趙雅芝沒笑,她端起杯子,又放下,說,你覺得我好,那是因為沒有得到,才覺得好。

他笑著,眼角周圍堆起了一條條放射狀的皺痕,顯得有點天真。他說,得到了是不是也覺得好,那得先得到才能判斷。

他說這類話總是生硬。是老實人。趙雅芝想,自己也不是有風情的女人,幹嗎嫌他呆氣。她接著在心裏笑自己,關我什麼事啊。

於是她輕輕搖頭,說,知道知道,你的想法,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我現在對你所謂的想法,一是怕麻煩,兒兒女女,想法多多呢,想得比我還多呢;二是沒有這個心態,一個人沒有這個心態的時候,什麼都不對,什麼頻率都不對。

她終於又說到了她在單位的鬱悶。

哪想到他居然說自己其實也煩悶,嗬,單位哪有不複雜的,自己也想早點退下來,給自己一個長假,平時壓力太大。

他說,有些東西必須放下,才可以開始自己的下半場。每個人的生活,上半場大都是給了別人,那麼下半場就該給自己,去追尋自己心裏的需求吧。

這句話,夠他這個副廳長的水平。

她嗬嗬笑了。她說,我的下半場,就是一個人在家待待吧,這樣兒子或者像你女兒這樣的,才不會想多。

老韓笑笑,他知道她的脾氣,這麼多年了,要改變一個人基本不可能。

他們站起來,往咖啡館門外走,從他的背影看得出他對這一晚的失望。

趙雅芝發現了這一點,這使她對自己有些無法原諒,雖然對他說明白是對的,但讓他今晚難過,這就是自己的不對,他原本帶著高興而來,也可能像她自己一樣,在今晚想尋找解脫和安慰,他陪她打發了這一個原本糾結的夜晚,但自己卻把他留在了失望中。趙雅芝麵對車輛疾駛的馬路,發現每個人都是那麼脆弱和可憐。

她站住腳,轉臉看著他,他向她點頭。他身後璀璨的街景映襯著他一向的優柔軟弱。在他們身旁的咖啡館門前,有一些人在跳舞,這城市是不是哪裏都在跳廣場舞。她想寬慰他一下,讓他高興起來,她說,真的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她伸出手,拉起他的手,像開玩笑似的,隨著那些跳舞的人一起,帶著他轉了一個圈,再一個圈,然後,向他邁出步子,再後退,就像大學時跳的集體舞。他對她寬厚地笑了,音樂在響,他突然情緒強烈起來,伸開手臂擁抱了她一下。這使她亂了舞步。有沒搞錯呀。趁這個間隙,她感覺他飛快地親了自己臉頰一下。身邊的人都在跳舞,“相戀的失戀的請跟我來,一邊跳一邊向快樂崇拜,開心不開心的都跟我來,美麗而神聖的時光不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