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
老實說我這個故事是瞎編的,千萬別自尋煩惱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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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院長嗎?我是政府辦小鄭。有個事向你打個招呼。新來的劉縣長下午準備到你院裏來治牙病。估計是水土不服,來我們縣沒幾天,突然疼起牙齒來了,什麼法子都用盡了。劉縣長準備把它拔了。就這事,你安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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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嗎?我是羅治遠。你通知院班子成員12點以前到我辦公室開會。都回家了?叫他們立即回來,有重要工作安排。下午1點準時召開院中層幹部會,你負責通知到每個人。原則上任何人不準請假。就這些,你抓緊時間一個一個通知到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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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縣長來我們縣第一次就醫就選擇了我們院,這是新領導對我們縣院工作的信任。俗話說,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命。領導的痛苦也就是我們的痛苦,我們要以最精湛的技藝、盡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時間裏以最優質的服務做好這項工作。要從政治的高度認真對待,各個方麵、各個環節不能出任何問題。大家都知道,我們院這幾年不順當,藥品回扣、醫療事故、自家人吵吵鬧鬧瞎折騰了幾年。院科技大樓奠基都好幾年了,就因為建設資金不能到位。這次,劉縣長來我院,我們準備再次提出撥款的事。大家都知道以前就因為我們管理太混亂、人心渙散政府一直對我們有成見。如今,一定要以劉縣長親臨我們院拔牙為契機,重塑醫院的內、外部形象。總之,一句話,成敗在此一舉,大家掂量掂量吧。我的話完了,下麵由張書記把幾項具體工作布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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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羅院長做了一個很好的動員,此項工作的意義和重要性我就不再囉嗦了。我按班子會確立的精神強調以下幾點。一是要徹底打掃一下衛生,不能留任何死角。婦產科旁邊的那條淤泥溝要掏幹淨,住院部後麵的那座垃圾山要堅決搬掉;二是院門口隨意擺攤、亂停亂放這回要堅決整治,無論是誰的家屬一視同仁。病人家屬曬在住院部房前屋後樹枝上的衣物要動員他們立即取走。三是中午全員加班。辦公室王主任負責買好快餐,標準可以高一些。今天下午,上崗人員必須穿工作服,不準遲到、竄崗、幹私活,更不能發生與醫患及家屬吵嘴等不良現象,一旦發現做待崗處理。我的話完了,下麵由分管口腔科的何院長就具體事項提出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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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縣長來我們科就診是我院全體醫務人員的光榮。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誰來為劉縣長接診。侯主任剛上任,才進修的牙科,技術上怕不很熟練。丁醫生是返聘的,技術過硬,可年紀大了點,又有哮喘,怕到時候一口氣上不來影響劉縣長情緒。小史這人按理是最佳人選,可他由於這一次口腔科主任沒上正鬧情緒,恰好這幾天休假他準備到海南去旅遊。剛才班子會上統一了意見,由我動員他回來上班,發3倍的加班工資、加2天的補休假。大家都知道小史頭腦靈光,到時候他可以一邊替劉縣長拔牙,一邊與劉縣長套套近乎,順便搭車說說院裏的好話,渲染渲染我們院裏的閃光點。當然,為給劉縣長拔牙營造一個良好氛圍,我們挑了兩位剛到我院實習的年輕漂亮有氣質的女大學生作為護士臨時配合小史的工作。哦,羅院長還有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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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有什麼。我要說的是辦公室王主任一定要做好迎來送往工作。司機也要備一份禮物,來的都是領導,千萬別因小失大。王主任還有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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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領導放心,辦公室一切工作準備就緒,財務上安排好了此項工作的專項資金,能確保萬無一失。我看時間不早了,我開始安排大家大掃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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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院長!剛才接到政府辦鄭主任通知,劉縣長牙疼狀況突然有所變化,疼痛加劇。考慮到明天有市領導來我縣考察,怕萬一出現點情況影響大局最後還是決定到市人們醫院就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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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通知口腔科恢複正常接診!小史的加班費隻發一個下午。這個小鄭讓我們白折騰了老半天。不過,看得出,關鍵時刻,我老羅還是有凝聚力的。哈哈!
附創作談
對原生態的生活進行本真的感悟
小小說《拔牙》的創作體會
2009年,我寫過一篇小小說,題為《拔牙》。這篇小小說在江蘇鎮江的《金山》雜誌發表後,《微型小說選刊》、《雜文選刊》、《領導文萃》等多家報刊紛紛轉載,並同時入選《名家小小說精品2009》一書。《拔牙》寫的是一位新來的縣長突患牙病打算去縣醫院拔牙的故事。由於縣領導要來拔牙,醫院於是從上到下為此忙碌,牙科甚至暫停為其他牙病患者診治。後來,縣長又上市醫院拔牙了,大家等於白忙乎了一陣。這個故事可能並不新穎,但敘述這個故事的小小說由於采用了獨特的結構和精當的語言,以及諸多能夠讓人揪心和吸引眼球的細節的滲透,故而使小小說的立意得到了較深層次的挖掘,由此產生了強烈的社會效果,讀後讓人忍俊不禁的同時有所思索……
生活是創作的源泉。小小說的題材同樣來自於生活。一天中午,我下班回家,看到我們居住的那個大院裏圍了一大群人,一個孩子手捂著腫脹的腮幫在不斷地流著眼淚,孩子的媽媽一邊安慰著孩子,一邊數落著牙科醫生。旁邊,鄰居都七嘴八舌的指責著醫院的不是。原來,這位鄰居的孩子牙齦發炎疼得厲害,這天一大早她就領著孩子上醫院看牙科。母子好容易排了長隊掛上了號,到了牙科,牙科醫生卻不給他看。牙科的幾名醫生都在忙著:有的為器械消毒、有的擦桌子掃地。醫生說下午新來的羅縣長要來醫院拔牙,院裏決定暫時停止牙科醫生接診。當時,有幾位幼兒園老師也領著一個滿口流血的孩子急著來看牙科。醫生不接診,孩子嘴裏的血不停的流著,病友見了都埋怨起醫生來。現在孩子都是父母的寶貝,即使是孩子自己不小心摔跤磕碰,出了事也怪老師照顧不周。幼兒園老師急得團團轉,生怕貽誤診治惹家長怪罪。可是,他們怎麼乞求醫生也不搭理。其實,他們也的確在忙乎著。眾鄰居聽了這件事後難免用不文雅甚至偏激的語言罵醫院、罵領導,罵的過程中便帶著羅列出醫院的其他問題。
當時,我突然覺得這是個小小說創作的好素材。可是,如何將生活中發生的事寫成小小說呢?顯然,這應該是一篇揭露社會詬病的諷刺性小小說。正如許多作者和編輯所說的一樣:諷刺題材的小小說寫的人多,要寫出新意難。首先,在主觀上我不這樣認為。反腐題材的長篇小說出版了若幹部,可是,還有人在寫,還一部接一部的在出版。這是當下的社會形態決定它的存在的。任何小小說作者、包括長篇小說作者都不要期望你的一篇小小說、一部長篇小說能夠取到改變社會的作用,而成為法律法令,就是法律法令也有人不遵守。隻要讓你的讀者在讀了你的作品後潛意識的感悟到一些什麼就足夠了。基於此,我還是懷著一顆希望社會美好、寄希望於未來的良好心態努力寫好我的一部分屬於諷刺類的小小說。
如何讓這個故事超塵脫俗,至少吸引編輯的注意呢?我琢磨再三,決定從敘述方式、結構立意、語言刻畫、揭示事物的本真等方麵著手。
《拔牙》采用人物的語言(全文都隻是打電話和會上講話)展開情節,通篇沒有一句過程的描寫和敘述,而是采用影視分鏡頭劇本的形式,通篇分為若幹小段,通過各色人物在不同場合的說話形成時空的跳躍,給人以想象的空間。在人物的話語中逐漸交代與主題有關、能深化主題的細節,同時透露人物的個性、品行。在敘述的過程中,一些可能要用大量篇幅敘述的過程則直接用省略號替代,從而做到有詳有略,簡潔明快。在立意方麵,我力求透過這件事的背後有所展開,衍生出一序列以此有關同樣必須除棄的弊病。如醫院的鬆散的內部管理、違規的藥品采購、扭曲的用人製度等。拔牙的縣長也許原本不想張揚,可是,他的官職和地位讓時下通用的遊戲規則所定勢。這種不良的官場文化,餘毒社會的同時也讓身在官場的人跟著染色。正是由於醫院的基礎設施不夠完備、管理製度不好健全,醫療技術特別是服務態度欠佳,則醫生收受紅包、接受藥品回扣及因醫療事故誘發的醫鬧就接二連三的發生。就基礎設施而言,如果有領導真重視,落後的局麵一下就能改觀。可是,這家醫院就因為領導沒有來拔牙,結果又就錯過了難得的機遇。
縣長沒有來拔牙,一切又回到了原點。院科技大樓撥款的期盼顯然又成為泡影;有一技之長的拔牙行家原本可以在關鍵時刻一顯身手結果卻事與願違,不僅耽擱了外出旅遊,說好的翻倍的加班工資也泡了湯;自認為有凝聚力卻一直打不開工作局麵的院領導本想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表現一下、繼而借此東風施展拳腳、有所作為,結果也隻能偃旗息鼓、心寒至極。
院領導萎靡不振,基礎設施不能更新帶給患者的是信任還是擔憂?一個人、一件事所產生的影響為什麼這麼大?還有,因某些機製誘發的官僚作風什麼時候能得到有效地根治?要拔掉的僅僅是一顆牙齒嗎?這是小小說《拔牙》給人引發的深層次思考的……
領導不來拔牙,醫院存在的問題就失去了解決的機會。小小說《拔牙》從一個側麵、一個觀察點提醒人們關注現實生活中存在的類似的現象。我在前文講過,哪怕再經典的小小說也無力改變現狀,我們無意去嘲弄業已形成甚至根深蒂固地植入於人的心靈的思維定向,隻是用一顆作家應該具備的社會責任感去洞察和警醒這一現象,希望看過這篇小小說的人能有所感悟,有所自省。我一直認為寫諷刺、幽默小小說應該心懷陽光、心平氣和,不宜偏激和衝動,更不能有所指的含沙射影、宣泄私憤,這樣對己、對人、對社會都沒有益處。當然,對已經虛擬化了的諷刺小小說作品還有人執意去對號入座甚至耿耿於懷那隻能懷疑他的素質和人品。因為小小說畢竟是經過藝術加工了的,況且太敏感的題材、過於尖銳刻薄的小小說作者不會寫、編輯不敢用,報刊不敢登。要寫好諷刺幽默小小說需要作家把握生活的本質,掌握表現的尺度,從原生態的生活中進行本真得感悟,並且持之以恒地保持一顆善意的、友好的、為了社會進步和寄希望於未來的良好心境。隻有這樣你才會用一種純淨、淡定和坦然的心情去生活、去發現、去感悟、去創作……
咕嚕咕嚕的流水聲……
老丁因小毛病做了個手術。幫他做手術的是縣裏最著名的外科醫生老王,手術自然做得非常成功。可是,手術之後卻出現了一個令大家都覺得意外的問題。那就是:老丁三、五天都沒有撒尿,這可急壞了一幫人。好端端的一個人豈能讓尿憋死?
外科醫生老王起初沒在意,後來經幾次觀察還是認為老王可能是心理太緊張了。王大夫說,老丁當初上手術台時,全身直哆嗦。我對他說,這是動物園狗熊都常做的小兒科手術,可他卻一個勁的痙攣,弄得小小的手術室像發了4級地震。沒辦法,殺雞隻得用宰牛刀。他臨時請了四個助手,捉手的捉手,按頭的按頭,最後才把手術做完。
如今,都這麼多天了,怎麼還不見撒尿呢?王大夫這才有些緊張。王大夫說,做了手術的人不撒尿不行。應該想想辦法,無論如何要在一、兩天內撒出尿來,否則,將出問題……
老丁是能出問題的人嗎?老丁出了問題王大夫、縣醫院能太平嗎?為此,院方、家屬、上上下下、頭頭腦腦什麼點子都出了、都試了,可就是不見效果。護士說:你閉上眼睛,想象你來到空山幽穀中的一條小溪邊,靜靜的聽那咕嚕咕嚕的流水聲……老丁說,我想象了。我讀書時完不成老師布置的作業,怕老師罵,常去一條的小河邊,聽那咕嚕咕嚕的流水聲。平時撒不出尿時我隻要一想起那流水聲就可以撒出來,可這回怎麼想了也沒有用啊。
老丁老婆說,他這人想象能力差,要來實際的。她建議讓一些人提來幾桶水,讓他們不斷的舀起來又慢慢的倒下去。話一說完,馬上就有人真的這麼做了。老丁說,還真有點感覺。有感覺是個好兆頭,得趁勢而上,加大力度。
一時間,特服病房五、六個水桶,五、六個勺,五、六個人都在忙乎。其聲勢顯然浩大,咕嚕咕嚕的流水聲此起彼伏、連綿不斷,宛如古箏彈奏的《高山流水》。大樓上上下下不少人都到這兒看稀奇。由於人太多,院方不得不動用保安維持秩序並在過道的一角用桌子隔開。興許是太過於熱鬧,好容易出現的喜人成果又成了“半拉子”工程。也就是說,老丁的尿還是拉不出來,臉到憋得通紅。“提水造聲”工程就這樣嘎然停止。
工程雖然下馬,尿還得拉。醫院隻得進行專家集中會診。院方為此召開了聯席會議彼此共商老丁的撒尿大計。會上院長要求大家解放思想、大膽創新、開拓思路、務求實效。一句話,隻要能達到目的,什麼招式都行。於是,有人提議請個懂口技又逗笑的人現場為老丁表演節目。老丁一般情況下不笑的,也許一笑,尿出來了;有人提議請個三流女明星脫光衣服進行一場拙劣的表演讓老丁看了氣起得吐血,尿也就隨著裙帶關係一同撒出來了;還有人說,叫城管的那幫夥計帶個小販當老丁的麵痛打一陣,說不定老丁也跟著被打的人一道撒出尿來。院方將這些可以獲金點子獎的建議一一向老丁鄭重的彙報之後,老丁隻說了一句:扯淡!我看你們這些戴白帽子的也隻知道糊弄人,關鍵時刻派不上用堂。就這一句,一屋子戴白帽子的人都低下了頭。
關鍵時刻,還是老丁的老婆想到了一個絕招。就這一招果然奏效。
不過,這件事是在嚴格保密的情形下進行的,隻有我和我那個包工程的朋友知道,他是當事人。
他告訴我:那天夜裏,他應邀去了老丁的病房。在關了燈隻有他和老丁兩個人的情況下,他悄悄的從紙袋裏掏出了那個包了一大包錢的信封遞給了老丁。老丁四周環視了一下,然後,伸手接過信封。就在那一刻,他老毛病又複發了,隨即開始渾身哆嗦,一哆嗦,尿也就撒了出來……
那片濃濃的芭蕉綠……
我家現在住著的這棟房子剛建成的時候,附近都還是一片荒地。就一棟房子孤零零的立在那兒自然顯得空曠和冷靜。到了夏天的晚上,朝西曬了一天驕陽的那麵牆滲出的熱量讓房間裏悶得像個蒸籠,我常常一個晚上得醒來好幾次。為了降溫,有人提議我們在靠西牆的位置栽幾株芭蕉。
這種芭蕉在我們這兒是不結果實的,即使結了果實也不大,或是中途就枯萎了,可它的生命力極強:一年下來,就能長出堅硬結實的杆子和青翠欲滴的葉子;第二年、樹冠有兩、三米高,又綠又寬的葉子挨挨擠擠,向四周伸展;到第三年便枝繁葉茂、子孫滿堂,成了一片芭蕉林。它不僅遮擋了酷暑的驕陽,還為我們新添了一眼的濃綠。
幾年後,建築商把那一帶地皮買下搞房地產開發。眨眼功夫,便雨後春筍般的矗立起一排排房子,還給它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汝河貴族城”。通往貴族城的大道就挨著我家的西牆邊過。芭蕉林因為不在規劃之內竟毫發無損的保留了下來,成為這條道上的一處亮麗的風景。不少靠外出打工掙了錢的人都在這兒買了房,包括從鄉下來的農民搖身一變也成為“貴族”。住貴族城的許多人從這兒經過都誇這片芭蕉林漂亮。芭蕉林長得茂盛的時候,有不少女孩子、男孩子在那兒嘻嘻哈哈的拍照,一些時髦的少婦也塗脂抹粉依偎在樹幹上搔首弄姿。
因為這片芭蕉林,我和我的居所讓不少人羨慕。
這之後不久,就發現一個問題。原來,芭蕉這種植物適應性極強,第四年、第五年便神使鬼差的瘋長。我老爸怕芭蕉的係根鑽進牆裏,日後影響房子的安全,就找了把砍刀磨了老半天,費了全身的力氣砍了其中的幾棵,滿以為這樣可以遏製它們的猖狂。誰知,過了幾個月,一棵棵小芭蕉苗在它的周圍露出鮮活的腦袋,且生長的速度驚人。老爸一氣之下,惡狠狠的把他們砍了個精光。
旁人不解,都試探著問我,好端端的芭蕉林為什麼要砍掉?一位在環保局上班的小夥子還開玩笑的對我老爸說,老師傅你砍掉的不僅是風景,而且一種良好的生態環境。一群退了休、喜歡在芭蕉樹下拉家常的老媽子也說,怪可惜的,一個“綠色氧吧”就這樣沒了。
我和老爸左說明右解釋,他們才說了這樣的話:牆基是要千年萬載,可這東西你光砍土表上的本是沒有用的,就像割韭菜,過幾天就又發出來了。我理解他們的意思。可是,斬草除根有那麼容易嗎?你知道這些芭蕉樹苗是怎麼來的嗎?
我爸有個患難與共的戰友,轉業後沒有回鄰縣老家,而是出人意料的分配在我們縣文化局當局長,局長有個老鄉在土管局當局長。爸爸的戰友見我們一家7口住一間矮屋就私下裏找了他們。
有一天,爸爸的戰友反剪著手來到我家,說我們家可以在汝河灘上建棟房子。當時這兒還是一片沼澤,蛇鼠猖獗。我爸說,你莫非又要我守戈壁灘哦。老戰友扳著我爸的肩膀說,人要有長遠眼光,說不定過幾年這裏就熱鬧了。
房子就這樣做起來了。
不久,老戰友的老鄉、土管局長老雷因為為人原則、工作出色給提拔了,當上了我們縣的副縣長。有一天傍晚,爸爸的老戰友與雷(副)縣長在汝河邊散步時路過我家,進門在我家裏坐了一下,由於太悶熱,不一會汗就流了出來。雷(副)縣長說,你明天來我家挖些芭蕉栽在西牆的角落裏,即遮驕陽又添風景。我爸一聽有道理,第二天就趁熱打鐵從他家院子裏弄了兩棵回來,七手八腳的把它栽下了。幾年後,這裏便有了一片芭蕉林……
有人就說了:副縣長這人口碑好,辦實事。你們通過這些芭蕉好容易建立了聯係,這應該是個“無形資產”。你把它連根鏟除,若是他再來你家,看不到芭蕉林,他會怎麼想?
我和老爸想想也是。有的人與領導八杆子打不著還絞盡腦汁攀親,我們好不容易因芭蕉與雷(副)縣長建立起來的聯係豈能一刀砍斷?
可是,留下它、讓若它肆無忌憚的瘋長,牆肯定是要受影響的,對此我們左右為難。
綜合各方麵的意見,最後我們還是決定每年春上砍一次,沒辦法。
這些家夥也真是……
喂!紫英波?剛才李部長來電話,省裏來了領導,晚飯後他們要去皇朝歌舞廳唱歌。要我們團裏派幾個人過去。你準備下,六點半準時到。
馬團長,我去不了。是這樣的:我媽哮喘病發作了,要住院。我愛人今天上夜班,我得在這裏照顧一下我媽。
你這人一點覺悟都沒有。哮喘又不是什麼危及生命的大毛病。唱歌最多也就兩、三個小時。別婆婆媽媽的,就這樣決定了。
團長,我是真的去不了。我媽住鄉下,平日裏都是我哥他們照顧,今天剛來縣醫院,人生地不熟,你就考慮一下吧。這些年,我也就這一次。
那……那就算了吧!我找他們……
喂!小麗吧?在幹嗎?是這樣的:剛才接部長電話,幾位省領導晚上要去唱歌,叫我們派幾個嗓門好、形象佳、有氣質的美女去陪唱。你是我們團裏的“一枝花”,我第一個想到了你,你準備下,晚上六點半,團裏車子來你樓下接你。
領導誒,真不湊巧。這幾天我感冒,嗓子啞了,說話都困難啊。謝謝領導的器重。嗓子好了,隨時聽候發落。
不行。美女不去,哪裏像話。這些年,縣劇團這塊牌子能保住不容易。得罪了領導,我們可就得散夥。你還是顧全大局,舍命陪君子!
尊敬的領導,我真的是去不了。這破嗓子一唱,豈不是丟人現眼嗎?您還是另請高明吧!就算我小麗求您了。
這……我找找阿娜。
喂!娜娜波?在哪裏瀟灑?有個任務需要你配合著完成。省了來了幾位領導晚上要唱歌。你是台裏的歌星,我第一個便想到你。你準備好幾首歌,到時候一展歌喉,給領導一個驚喜的同時為我們劇團撐撐臉麵。當然也是展示你個人素質的一次好機會,相信你會好好把握。
可愛的團長大人,首先肯定要感謝您對我的厚愛。可是,今天肯定去不了。一來,我來例假了;二來,這幾天吃了海鮮,皮膚過敏,滿臉雞皮疙瘩。到時在領導目前出醜弄怪,我周娜一生的英明就將毀於一旦。
你家夥,就喜歡誇張!我告訴你,不就是陪領導唱唱歌,又沒有別的名堂。再說,歌廳的燈光不是很亮堂。稍微化些妝,哪裏看得出來。就這樣決定。這也是工作,不要推諉哦!
我知道這是工作。可是,事情總有例外。這年頭誰不喜歡年輕的!我都半老徐娘了,縱使唱得再好,領導也不領情。
這話說得在理。不過,有幾個年輕的去不了。比如丹丹,人是長得漂亮,身材又好,可是,一到夏天,身上那股氣味誰都受不了。娟娟歌唱得還好,可是懷孕六個月肯定去不了。還有莎莎,她是李部長的兒媳婦。今天省裏來了領導,他肯定得作陪,眼看著兒媳跟領導勾肩搭背心裏那滋味肯定不好受。你說是波?
這麼說,我一定得去哦?那得有個條件,下星期我得請幾天假,去省城看看我妹妹。另外你得保證隻是唱歌,沒有別的什麼。
哎!答應你。鬼精靈。好,我這就通知阿嘟。
喂,阿嘟嗎?又去哪兒“交際”了?是這樣,團裏有個應酬,你7點鍾去皇朝……
陪唱歌還是陪跳舞?這會兒我正跟牛老板他們猜拳呢。有些醉了,滿麵紅光了,楊貴妃了。本來我們約好晚上去泡腳。你是頭,當然得聽你的。
那是。再說你是我們團的新鮮血液,又是接待科為劇團特招的人員,關鍵時刻肯定得派上用場。這回來的聽說是省裏的領導,要拿出你當初競選“南江佳麗”時的勇氣,盡展你千嬌百媚的風采。
頭兒,你就放心吧!有頭有臉的我見得多呢。不就是唱唱歌,跳跳舞嗎?我阿嘟豁出去就是了。保證讓領導玩得高興、樂得開心……
好。就這麼說。我通知阿蓮。
阿蓮嗎?晚上7點跟阿嘟去皇朝陪領導唱歌。
要不要跳舞?要跳舞可得穿得漂亮些。就穿我上次特地買的那套舞裙,挺透、挺露的那件,你答應過報銷的,這回得抓落實。
好、好、好,就依你了。化了妝趕緊過去。我還得通知他們……
喂,楊玉環吧?
我是楊玉槐。團長大人老叫錯我的名字,說明我在領導腦海裏的印象太模糊了,怪不得我老是演不了主角。今個怎麼突然想到我?
是這樣的,省裏來了一幫領導,部裏給劇團來電話,要我們叫幾個歌唱得好的去陪他們唱歌。你是團裏的金嗓子,自然先想到你。
團長大人我可跟你說清楚,就唱歌,別的我不幹。
叫你唱歌就唱歌,莫還要你“三陪”?
行。都叫了誰?二瑤去了沒有?
她這幾天身體不舒服,可能去不了。
你是怎麼知道她不舒服?我這幾天也不舒服,那我也去不了!真的,你可不能有偏心哦。
哪裏哦,我這就通知她。
瑤,今晚有個重要的應酬,我頂頭上司的上司要去皇朝唱歌,領導點名要團裏派六個女的去陪唱。今天是雙休日,好幾位都不在家。您就委屈一回吧。說實話,我原本沒有安排你,可關鍵時刻,大家的眼睛都盯著。我是迫不得已啊。
我去就是了。不過,到時你別打翻了醋罐子。
我也是沒辦法。人在江湖,該忍還得忍。誰叫他們是我領導呢?領導嘛都得尊重。
為了領導,你就忍心把我推入火坑?
那裏是火坑?不過,這些家夥也是,吃飽了,喝足了,唱什麼歌呢?
轉正
前不久,傅局長退居二線、鄭副局長要轉“正”的消息不脛而走。沒幾天,單位大小科室的工作人員,甚至下屬企業的職工全都知曉了,盡管都覺得意外,但卻深信不疑。
說意外,是因為傅局長他年紀並不很大,而一直起擔任副職的老鄭年紀也不小,且傅局長一直傳說要提副縣長,而這次要轉正的鄭副局長與傅局長又有些隔膜。可這事卻傳得有鼻子有眼。
有人問傅局長。傅局長說,無風不起浪,人家都這麼說,肯定有根據。老鄭也“副”了這麼多年了,轉正也應該。
傅局長這麼說了,就有更多的人信了,信了的人見了鄭副局長都表示祝賀,想不到鄭副局長卻沒有絲毫的興奮和欣喜。
鄭副局長說,做夢戴鳳冠,醒來一頭的稻草。這年頭,像我這樣的人要去掉一個副字比男人生崽還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年好幾回都這麼傳說,每一次都讓我心跳加快,幾夜失眠,可到頭來都是空歡喜一場。好在我沒有高血壓,早有心理準備。如今,年紀也大了,不抱這個希望活得自在。
話雖這麼說,可鄭副局長還得盡可能地搭理人家,裝著高興地接受人家的祝福,同時勤奮工作,謹慎處事,尤其是對領導畢恭畢敬。
鄭副局長就是這樣一個人,誠實、本份,沒有幻想,用他的話說作副職要做到盡職不攬權,盡責不越位。一句話,擺正位置,甘於寂寞。
可傅局長不這麼想。也難怪,僅憑這兩位的兩個姓,無形中也產生隔膜。一向自我感覺良好,又有關係後台的傅局長,就因為一個“副”字諧音在稱呼時降了級,而隻顧埋頭拉車,不抬頭看路的鄭副局長習慣上去了一個“副”字後就成了“正”局長了。
兩個人走在一塊,熟悉和不熟悉的人見了都這麼打招呼,傅局長當然就不高興了,明裏暗裏難免不給老鄭一些打壓。
其實“副”了這麼多年的老鄭,“一把手”也當過,雖然帶括弧,即副職主持工作。但領導才能、工作業績一點也不差。那陣子,他率領全局幹部職工銳意改革,開拓進取,科學管理,開源節流,一舉扭轉了工作被動的局麵,多項工作目標在全市考核第一。有人寫了他一個人物稿到報社,報社編輯一看主人是個副職,還沒看完就將稿子就槍斃了。
可能也就是這些原因,許多人絞盡腦汁盡腦汁甚至不惜人格也想去掉這個“副”字。傅局長明白這一點,每次都那麼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拍著老鄭的肩膀說,我到這裏隻是打個過,你老鄭隻要理想還在,希望總會實現的。到時我極力推薦。可是,肩膀拍了多次,鄭副局長還是沒有轉正。也正因為這樣,單位不少人都對鄭副局長失望,繼而對他冷淡、疏遠。而對傅局長卻畢恭畢敬,仿佛眾星捧月。
這些現象在有了以上這個傳說之後,幾乎一夜之間全變了。
傅局長似乎也不在意。有一回,當著其它副職的麵,傅局長說,退了也好,無官一身輕,到時打打麻將、練練太極拳,也多活幾年。
旁人還真的信以為真,隻有老鄭對此心知肚明。那些信以為真的人都漸漸疏遠傅局長,有事沒事往老鄭這邊粘乎,其中包括人事科科長小孫,財務科長大張。
成了孤家寡人的傅局長似乎發現了一些苗頭。在一次機關職工大會上,傅局長說,我們單位有幾個小喇叭,什麼沒頭沒腦的事都成了新聞,且傳得快,不僅影響了團結,同時耽擱了工作,我正在著手調查。
可究竟誰是這個消息的製造者,台下聽會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
後來的事實證明這個消息是錯誤的。傅局長不僅沒有退居二線,相反倒真提了個副縣,而鄭副局長仍然還是副局長。同時分管這一口子的傅副縣長很快調了一個副局級的同誌到鄭副局長他們局工作。至於這個消息是誰最先散布的,又有什麼企圖,隻有老鄭心裏最清楚。
有人把我錯認成了領導
近一段時間以來,常有人莫名其妙地跟我打招呼,其中一些人我根本就不認識。
這天,我剛從公交車上下來,走上一座橋時,迎麵來了一輛摩托車,摩托在我身後來了一個急刹車,坐在後座上的一位二十七、八歲的小女人滿臉笑容地朝我這邊走過來。我一看,好像不認識她,便下意識地朝我身後、左右看了看,我怕她是跟我之外別的熟人招呼。可一看,這一瞬間橋上沒有人,我這才知道她應該是跟我打招呼。但是,趁著這空隙我又努力地搜尋了一遍記憶的相冊,可就是想不起來。她還在一步一步地走近,為了減少尷尬,我盡可能與平和的心態衝淡她的熱情。
你找我?找我有什麼事?我站定了,認真地詢問她。
你好。她靠近了。我倆一直在外打工,前幾天才回來,聽說這事,我正想去單位找你,想不到在這碰上了。
我越聽越迷糊,我不知道她說的這事指的是什麼事。
我惘然的時候,那女的還是一臉的微笑,神情中滿含負疚。
這時,她的愛人(可以肯定是她男人),趕緊遞上一支煙,並在她的暗示和催促下,迅速從口袋裏掏出一小疊人民幣來,從中抽出兩張鮮紅的百元鈔,遞給了她。
她說,我也沒得機會看你,這點錢買點什麼吃吧。
一見她們掏錢,我幾乎慌了神,看來,他們這麼做一定事出有因,可我無功不能受祿。
我趕緊揮著手抵擋著,推讓著。你這是……
哎,一點心意。那女的說,您也幫了我們不少忙。說這話的時候,她執意將錢塞進了我的衣兜,並迅速離開。同時說,意思、意思,少了也別怪罪。
噯!我叫住了他們。你們一定弄錯了。我拽著錢緊走幾步趕上了他們。你知道我是誰嗎?
熊局長啊。那女的說。您不是住過院嗎?
我這才知道,她真的認錯人了。
我認真地對他們說,你們誤會了。我不是熊局長,近期也沒因大的毛病住過院。你一定認錯人。
這一說,他們都覺得冒失和唐突,那女的拽著錢老半天回不過神來。
為了打破難堪局麵。我說,沒什麼,我也常認錯人,同時也有人認錯過我。
兩個人笑了。笑過之後,女的說,你可真像我們領導。男的說,打擾您了,不好意思。
我說,沒什麼,你們走吧。
他們走了之後,我就想,怪不得常有人莫名奇妙地給我打招呼,莫非我真的跟領導或是局長長得非常相像。
我這人,工作了大半輩子,連一個小蘿卜頭都未曾當過,如今卻因為像了領導,路上有人送禮也算得到過一次心裏滿足。這麼想的時候,便產生了要見一見這位局長的念頭。
事情就這麼碰巧。一個星期後,我一個在文化部門工作的朋友為朋友的朋友辦事,請了一餐飯,硬說要我去作陪。
一進門。我朋友便指著那位禿頂、微胖、一臉慈祥、穿著樸素的客人對我說。林作家,這位是熊局長。然後又指著我對熊局長說,這位是……
沒等我的朋友介紹完,那位被稱作熊局長的頓時站了起來,隔著大圓桌,向我伸出了手。嘿,你就是林作家?你好,你好,我們神交好久了。今天總算有幸見麵。幸會,幸會,我們是同誌加兄弟啊。
坐在我朋友身邊的另一位客人說:領導,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熊局長說,我沾過林作家的光。
熊局長。我感激地問,此話怎講?
熊局長把我拉在他身邊坐下,摟著我的肩膀對我說。有一次我在街上買了一袋米,有一個小夥子看見了,二話沒說要幫我扛。他扛著米走了穿街過巷,還幫我扛上樓。其實我不認識這小夥子。原來,他把我當成了林作家。他說,他是一位文學愛好者,讀了林作家的文章、看了他的介紹後,一直在找林作家,可能我跟照片上的你有點相象,就把我當成了你。
我說,那真是碰巧。有一回,有一對年輕夫妻又錯把我當成你了。說你幫單位下崗、輪崗的職工積極聯係工作,心裏很感激。你因病住院了,也沒得空回來看看你。那回碰到我,硬要塞兩百塊錢表示慰問。
這一說,熊局長笑了。這都是我們該做的,作為一個頭,職工下崗、輪崗沒活幹,我心裏也難受。至於生病住院,那些人也真是小題大做。其實,也就是急性腸炎,到醫院打了幾回點滴,一撥一撥的人上門,我都臭罵了他們一通,後來一個個提著禮物灰溜溜地走了。那些串門的都是單位新來的,由於呆的時間不長,有些人不認識我,也不了解我的脾氣。不過,我倆這模樣,難免讓人錯任。不少見了我都叫我作家,我可是受之有愧。
我說,不過,沾了領導的光,我感到榮幸,特別是像你這樣能為人辦實事的。
大夥聽了,都笑了。
打那以後,我對不熟悉卻善意地跟我打招呼的人照樣很客氣,且都把他們視為熊局長單位的人。
淹死的都不是人
許多事就那麼湊巧。
紫溪縣吳有鎮唯一招商引資項目萬仁軒電瓶廠主體工程竣工剪彩的同一時刻,流經紫溪的清水河在吳有鎮決堤了。個頭不高、頭發不多、眼睛不大卻滿麵紅光、神彩奕奕的鄭鎮長站在臉黑得像包公、頭發梳得溜光、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外商萬仁軒旁邊剛剛剪斷象征喜慶的紅綢布的一刹那,鄭鎮長的手機響了。接過電話,鎮長的臉色驟然變化。隨即說了這麼一句:完了,這下徹底完了。說完,將胸前掛著的、隻有嘉賓才有資格佩戴的小紅花摘下,隨手扔在了地下。外商萬仁軒一時莫不著頭腦,呆愣在那兒半天也沒回過神來……
關鍵時刻,鄭鎮長頭腦清醒、行事果斷。在鎮黨委書記在省委黨校學習碰巧不在鎮裏的情況下,他迅速組織人馬投入了抗洪搶險。同時不忘在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他在縣電視台當台長的同學,讓他迅速派記者來現場攝像。
清水河曆史上曾多次決堤。解放初,經過幾次大規模的整修,已經有數十年沒有發生過潰堤決口的現象。近日,紫溪境內連降暴雨,河水猛漲。住在河邊、地勢低窪的林家村村民算是有憂患意識。大雨突襲、河水漸升,村民怕堤壩年老體衰最終扛不住肆虐的洪水,因而輪流派人到堤上去查看。果然,這天上午八點二十八分鄭鎮長和他的一班人馬為電瓶廠剪彩的同一時刻,村幹部向他報告了這個不幸的消息。
清水河堤是懸在林家村民頭頂的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潰堤後,河水瞬間便傾斜而下。好在村民還有些準備,都讓家中的小孩、孕婦及時轉移了。接到報警後,能跑的基本上都轉移到後山去了。
可事情卻那麼碰巧。
有兩位老人家還是不幸被洪水衝走了。
一位是老隊長耿貴。大家都知道,他的一條腿在當生產隊長時沒了。哪一年,清水河發洪水,他和公社幹部、縣裏的書記、縣長在堤壩上死守了三天三夜。突然,一個排水涵管堵塞了,他第一個光著膀子下去排除險情。由於水太急,涵管疏通時,他的一條腿被吸進涵洞怎麼也拔不出來。最後,經眾人施救才保住了性命。這些天,他一直呆在村裏協助村幹部做訪洪工作。一大早,他拄著拐杖去又要去堤上看情況。誰知剛到大堤下,河堤決口了……
還有一位是鄭鎮長的嶽父,他一直有便秘的習慣,一蹲茅廁至少要30分鍾。早飯後,他按慣例得上茅廁。潰壩後,他聽到有人喊轉移,可就是脫不開心。老伴看著洪水湧到眼前急得直跺腳,緊急關頭幸虧村小組長拽著她及時逃離。
第二天,住縣城的鎮長的愛人和小舅子在村頭一個隘口找到老人時,老人還是蹲著的姿勢。見此情景,大家都哭做一團。
鄭鎮長接到噩耗時正在向陸續趕到救災現場的縣、市領導彙報情況。鎮長說,此次洪水百年不遇,好在救援及時,堤下近千人無一因災傷亡。
事情就這麼湊巧。剛說到這兒,鎮長接到愛人的電話。電話裏說,她老爸找到了,可是已經被洪水淹死人。鎮長一聽,先是楞了一下,不過,很快又鎮靜下來。“知道了,我在向領導彙報工作。”
話沒說完,電話裏又說:“你這個沒良心的,我老爸死了,你就無動於衷?”
鎮長壓低嗓門:“死了頭牛,算什麼?人沒死就好。”
在場的領導也說,是哦,沒有死人就是幸運。
當晚,縣、市電視台都播出了鄭鎮長帶領群眾抗洪搶險的新聞。畫麵中,鎮長站在堤壩上接受記者采訪。鎮長說這次百年不遇的洪災沒有造成一人死亡是個了不起的奇跡。
看了新聞,一位提拔過鄭鎮長,如今退居二線的老領導給鄭鎮長打電話,告訴他林家村就死了兩個人。鄭鎮長脫口而出:“老領導,您別聽信謠言,根本沒有人被水衝走,被水淹死的都不是人。”
這話傳到了為老爸辦喪事的鎮長小舅子的耳朵了,小舅子氣得直罵娘。可罵歸罵,鄭鎮長後來還是披上了抗洪搶險的綢帶站在受表彰的人群裏。之後不久便“提拔”了,成了縣氣象局局長。
氣象局是個清水衙門。鄭局長飽食終日碌碌無為,自然心有苦楚。一日中午,他與昔日同僚在酒店喝得酩酊大醉又到“白雲深處休閑屋”“休閑”了一回之後,獨自驅車去吳有鎮林家村,打算請仍在賭氣的夫人回家。剛到壩上,一泡尿憋不住了,便下到河堤臨水的坡下解決問題。
事情就這麼湊巧。就在鄭局長撒完尿彎腰準備洗手時,哪塊臨水的石頭關鍵時刻脫崗。鄭局長不幸跌入水中。鄭局長是個出名的旱鴨子,在已經被電瓶廠汙染了的河水裏撲騰了幾下,就消失了。
鄭局長被撈起來時,已經沒有了呼吸。這時,有人認出他是林家女婿鄭,便通知他嶽母來堤上看看。嶽母見了,隻說了這麼一句:“這人不是我女婿,好像是一頭牛。他說過被水淹死的都不是人!”
聽了老人家的話,大家都笑了。
名人
泥瓦匠出身的何縣長因為寫得一手好字便成了一位文化名人,讓大劉、老王他們覺得好笑。
大劉握了10幾年的筆頭,寫了幾部長篇小說,在全縣第一個加入了省作協,熟悉並尊敬他的人稱他為作家、名人,其實,他無論在單位還是社會上什麼職務也沒有。這年頭,作家不吃香,大劉也就把文化人的靈魂放在骨子裏,平日裏為人處事盡可能低調。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一些與他有接觸的朋友。於是,那些和大劉一樣仍舊稀裏糊塗、執迷不悟的執著地寫文章的人都夢裏劃船不露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