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潮起而出,潮落而歸,放歌牧野,淡出紅塵……”
“我知道你定會喜歡,才帶你來此。”說話間,他順手幫我把被風吹亂的鬢發撩到耳後,溫和笑道,“你果然喜歡。”
我吃吃笑答,“二哥可沒有全猜對了,我方才說的是三爺的理想,我的理想可不是做個漁民呢!”
他眼裏有絲什麼情緒一閃而過,我卻沒來得及抓住,他的眸子笑得如同彎月,“哦?那湘兒的理想是什麼?”
“我要做牧民,他慕容楚要養魚,我就去放牧,不同他搶生意,覺得倦了就去做個女俠,劫富濟貧,行俠仗義,順帶行醫救人!”我揮舞著手臂,心情異常好。
藍行風也一副極開心的模樣,撫掌歎道,“盡管早已物是人非,湘兒倒是一直不改初衷。我也允你,若你累了倦了,想去做個閑雲野鶴時,莫忘了帶上我一道去……”
我這才想起這是幾年前我們初見時的戲語,當時我究竟說了什麼我早就忘了,隻大概知道想做個自由之人,不想藍行風竟記得如此清楚。
我高高興興地允他,“好啊!”
恰好這時廚子已把菜布好,招呼我們可以入席了,我嗅著香氣,早就忍不住想吃了,便哀求地望著藍行風,他一愣,好笑地把我按在座位上,示意我可以開動了。我對上他笑得彎彎的眼睛,千恩萬謝地開始吃起來。
他斟了一杯酒,“湘兒,隨我回‘敏城’吧。”
我的胃口頓時消了大半,放下筷子,我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二哥說讓我回去?不是……還有兩個月麼?再說,三爺的病也還沒有好透,上回他發作……”
酒杯被隨手擺在了桌上,卻發出了極大的聲響,我嚇了一跳,再不敢言語。
藍行風的麵容此時紅得邪魅,他的眸子又彎成了一輪極好看的新月了,他輕問,“湘兒可知,自慕容府出來,你已把慕容楚的名兒喚了不下十數遍了。你是喜歡上他了麼?”
這句話徹底把我給震驚了,是麼?我竟不知自己喚了這麼多次他的名字。
他繼續說道,“我明日便要走了,茶場出了些事,我必須回去處理,你若是真想離開他,現在就隨我走吧,往後我再來梁洲,怕是很難了。”
我根本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隻是一味在震驚自己是否真的一直在想慕容楚。
藍行風久久沒有聽見對麵之人的回複,眼中閃過一抹痛楚,他歎道,“你果然還是舍不下他麼?”舉杯,辛辣的酒水被一飲而盡,酒盡後,他依然滿臉的雲淡風輕,星眸染笑,他大聲喊道,“船家,把船劃回去吧!”
我回過神來,“咦?怎麼這麼快就回去了麼?”我還沒吃飽呢!
他親昵地撫了撫我的發,“再不回去,慕容楚的人就該追到船上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江麵上有一艘小艇,艇上的兩人正是咬牙切齒的左衛和右衛。
花舫堂而皇之地自那艘小艇旁邊悠然而過,那兩人見藍行風沒有讓他們上船的意思,更是氣得直跳腳,險些就蹦進江裏去,直到我告別藍行風安全上岸後,他倆還在拚命地朝岸邊劃。
我扮了個鬼臉,高高興興地回府去了。
藍行風的彎彎星眸直到這時才溢滿痛苦地閉上,好久好久,他才仿佛喃喃,“三年前我任你離去,是放你去過一陣自在的日子,如今我放你走,是希望你能好好與他在一起,他若有半分對不住你,我定會把你牢牢圈在我身邊,你休想我會像個傻子似地第三次把你放開,湘兒……你不會明白我的心究竟有多苦,你不會明白的。”
他突然大笑著要船家把船劃回剛才的地方,“船家,看見那邊的小艇了麼?就以那艘小艇為準,到它後邊兒去,我不喜歡繞遠路,你就直接劃過去吧。”
船家搓著手,滿臉為難,“可是,這樣勢必會把那船給掀翻呢!”
他勾著唇,“他家主子欠我東西呢,我不痛快。”
於是艇翻了,他卻笑了,笑得那樣平淡,不帶一絲快意。
淚濕香袖,這個男人,便和著這梁洲的佳釀一同落寞了一宿。
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葬落花。我永遠不會想到,注定在我生命中貫穿始終的男人,那時被我的無心或者有意傷得體無完膚之後,還能伴隨我走完我生命中最痛苦最困難的時刻,不管他隻是個“替身”——欠你的,我縱使窮盡一生也無法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