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藍府逃出來,已是深夜了,四處都靜謐得很,唯有遠遠傳來的打更聲,“天幹物燥,小心火燭——”更顯得這條大街的死寂。
易容後,我隨意找了一家小客棧先住下了,在“敏城”,夜晚是不讓人出城的。睜著眼睛躺了一晚上,心裏一個勁兒地想著這些年的事兒,還有人。雷言的母親在兩年前病逝了,家中隻剩他一人,藍行風便借著茶場之事硬是將他帶回了藍府,現下,在藍府倒也生活得好好的,他,我不擔心。
舒明月,藍行風,這兩人,是我最看不透的,前者說喜歡我,卻四處拈花惹草;後者口口聲聲喊我妹妹,今晚卻差點沒把我給強暴了。這兩人,不是腦袋抽風了就是心理變態了。我把頭狠狠悶進枕頭裏,哀哀歎了口氣,“唉……煩呐!”
在窗外傳來第一聲鳥鳴的時候,我一個翻身爬了起來,頂著一腦袋茅草,加上兩隻精致的熊貓眼,洗漱完畢,化裝成昨天訂房時的老太婆,顫顫巍巍結帳走人了。
今日街道上與往常沒什麼不同,小販的吆喝聲,豆漿油條的香濃氣味飄得滿巷子都是,我隨意吃了點東西,心下想著大約藍行風還是沒有發現我的失蹤,或者,是他默許了我的離開。
立在城門前,目注著高聳巍峨的朱紅色大門,心下不可不說有些懷念,我今日一出去,怕是以後……再也不能回來了吧?
這個小鎮常年不受烽火侵擾,也許是因為這兒是王將軍的故鄉,所以在城門的守備上絲毫不見放鬆。我摸了摸梁上人皮麵具的接縫處,唔,無懈可擊,放慢腳步,一步一步朝城門走去,現在我可是老婆婆,有哪個老婆婆是健步如飛的?
身後有馬蹄聲傳來,呼嘯著就從我身邊躥過去了,留給我滿頭滿臉的沙子,“呸呸呸,是哪個沒功沒德的粗漢子?這般無禮!”吐出滿嘴的泥沙,我惱火道。
一抬眼,卻隻看到一匹烏黑錚亮的馬匹上坐著的那名藍衣男子,心下,狠狠一抽,我想,若沒有這張人皮麵具為我擋著,我此刻的臉色應該是煞白的吧?
他不知對著那幾位守衛說了些什麼,守衛臉色一凜,馬上設了路障,要我們排隊,一個一個放行,我已在城門口了,現在離開,定然會引起懷疑,隻能硬著頭皮,慢慢悠悠跟著隊伍走。
藍行風站在守衛旁,盡管一臉談笑風生,我可以卻清楚看出他正在生氣,而且,是生很大的氣。他生氣時,永遠是笑得將眼睛隻眯成一條縫,因為,他的笑很少達到眼底。為了不讓對方看出,我隻能將眼睛眯上,曾記得,他這樣笑著對我說過,當然,那次是真心的笑。
隊伍越來越進了,我戰戰兢兢地盯著藍行風漸漸收緊在衣袍下的拳頭——那個漸漸隆起的,是拳頭沒錯吧?“喂!後麵的那個老婆婆,請您動作快一點!”
到了,我抿抿唇,故意走得更加慢,“哦……這麼快,嗬嗬,等等我這個老婆子……”一步一挪,一步一挪,後麵的人開始騷動起來,小小聲地議論著。我兀自嗬嗬笑著,當做聽不見,就是要逼到你們煩我!
一個守衛估計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想要過來扶我,我甩著手,口裏嫌惡道,“走開!走開!老婆子自己能走……”
藍行風也注意到這邊了,微微皺著眉,盯著我看,我額上的冷汗是越流越多,手腳也開始不自覺的微微打顫,左手握右手,穩住!我硬著頭皮,勇敢地迎著他的目光,走向城門。
簡單問了幾個問題,不外乎就是打哪來到哪去,家裏幾口人,人均幾畝地,地裏幾頭牛之類的,我半真半假地回答了,幾個守衛不疑有他,打算放我離去,估計是被我整煩了,我就車軲轆話來回說,說得他們一個個頭頂冒金星,眼神一見我就打蒙,嘿嘿,這不,總算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