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的戰爭此時愈演愈烈,因為魔轍的魯莽行動,讓魔軍過早暴露了軍力不足的弱點。
此時的魔族軍民方才發覺,當時老尊主的戰略看似示弱,實際上卻是深謀遠慮。魔族軍力本身就不如淩霄殿,若是據力堅守,恐怕還能憑借地利占得一時上風,但魔轍在接管九黎天宮之後,命令魔軍全力進攻,企圖將淩霄殿一戰而潰,雖然開始的時候打了李靖和楊戩等人一個措手不及,但是很快便因兵力不濟陷入困境,撤退中的淩霄殿軍隊發現端倪後,立刻回軍包圍,一戰殲滅了魔軍前軍先鋒部隊。
原本固若金湯的防線,由於魔轍率軍傾巢而出,導致防線空虛。前軍孤軍深入全軍覆沒,後軍企圖退散,卻又被早已抓住戰機的李靖和楊戩安排的奇兵包圍,切斷了他們與整個戰場的聯絡。在如此緊迫的形勢下,魔轍也不得不率軍急退,從淩霄殿包圍圈中浴血殺出重圍,帶領殘餘的部隊據守在碧霄宮進行殊死抵抗。
連日來幾乎不敢合眼,每時每刻都感覺好像淩霄殿的軍隊會從門口潮水般衝進來,最可怕的好像看到自己被五花大綁砍掉腦袋的血腥場麵。一想到這些,魔轍就感到煩躁無比。
為什麼?怎麼會到今天這個地步?那家夥背棄了我族的傳統,是我將他錯誤的決定扭轉過來的,為什麼失敗的居然是我?這不可能!
魔轍將全身伏在案上,雙拳緊緊攥著用力捶擊著桌麵。標注著各種戰略要素的羊皮地圖就攤在他的身下,但他卻不想看一眼。看又有什麼用,現在隻剩下幾萬人馬死守碧霄宮,外麵是密密麻麻幾十萬敵軍,這個時候就算把地圖看破,也看不出什麼對敵之策來。
與其把這裏留給敵人,不如……不如一把火把它燒了吧!
魔轍腦海裏突然浮現出這樣的念頭。他渾身一激靈,霍地從案上站起身來。
對!沒錯!我是九黎天宮的主人,也就是這碧霄宮的主人。戰敗或許已是無法逆轉的結果,但我決不能讓我的地方成為敵人歡慶勝利的場所。既然我得不到它,我也不能把它留給別人!
他快步走向旁邊,伸手從架上取下一支燃燒著的火把,手中抓起殿中簾幕的一角,顫抖著的手握著的火把慢慢向前伸去。
火焰忽閃著抖動了幾下,明明暗暗閃爍不定,突然熄滅了。被燒得焦黑的火把頭上冒出一縷稀薄的青煙。
這大殿裏麵又沒有風,怎麼可能火把會突然熄滅?還有,剛才外麵明明廝殺聲震天蓋地,怎麼一瞬間竟安靜下來了?一定有鬼?是誰敢在九黎天宮造次?
“是誰!誰在這兒!”魔轍一甩鬥篷,將燃盡的火把扔在地上,衝著杳無動靜的大殿內大喊道。“誰敢在我九黎天宮的碧霄宮裏胡來?快快現身!”
他的怒吼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他的眼神中慢慢顯出驚恐的神色,手指也不住顫抖起來。
“你……是你……”
魔帝蚩尤昂藏的身軀從大殿角落的暗影中慢慢地流淌出來,他的目光有股讓人難以逾越的淩然和威嚴。沉重的腳步落在大殿的青石地磚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便是我了!怎麼?魔轍,你很害怕我出現在你麵前嗎?”
“老……老東西,你怎麼能從淩冰窟逃出來的?難道你不怕我對那身懷玉池仙露的人不利嗎?”魔轍不敢直視蚩尤的威嚴眼神,將頭半佝著,目光從眼睛上方畏縮地瞟著他。
“哈哈!說起此事,我非但不怪你,反倒還要感謝你!”蚩尤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若不是你發動兵諫將我扔進淩冰窟,說不定我還碰不上我那孩子呢!”
“什……什麼?你說,是那小子把你救出來的?”
“就是我!魔轍!看你現在還能拿什麼來要挾我爹!”張尋和夙夜也接連從陰影裏走出來,嚴厲的目光逼視著魔轍。
“魔轍!我將你從天柱山放出來,委你兵權,就是想給你個機會重新為天宮效命。但是沒想到你賊性不改,在此危急存亡的關頭,不但不以大局為重,反倒還誅殺鐵鍔,搶奪尊主之位。雖然此位並非我貪戀之物,但是也不能讓它落在你這種野心勃勃之人手中。”蚩尤指著魔轍道。“今天我來這裏,就是要把你從這位置上趕下來。魔轍,你內憂外患,已經無路可走了!”
“哼,嗬嗬嗬!”魔轍發出一陣陰森森的冷笑。“老東西!我以前怕你,是因為你手中的那柄斷天神斧,而你現在赤手空拳,斷天神斧在我手中,形勢完全逆轉,我為何要怕你!今天你竟敢帶著那小雜種一起上門挑釁,我就用你二人鮮血,為我至尊魔轍的旗幟祭祀!”
蚩尤聞言並不害怕,淡淡道:“愚蠢!沒有這個氣量,就休想駕馭超過自己氣量的東西。否則隻會自戕其身!”
魔轍將手腕一翻,寒光閃閃的單刃巨斧出現在他的手中,他大吼一聲:“你休想巧言令色地來誆我!”腳步往前一分,雙手交錯用力下揮,斷天巨斧將空氣中辟開一道黑色的光波,直直地向蚩尤等人碾去。
張尋正欲拔劍相助,但卻被蚩尤擋在身前。高大的黑衣漢子沉聲道:“斷天神斧在他手中雖無法發揮全力,但也非同小可,你們在我身後躲著,千萬不要離遠了!”
張尋應了一聲,拉起夙夜躲在蚩尤的背後。第一次感受到父親背部的寬厚,張尋油然在心中產生了幸福的感覺。
麵對洶湧襲來的巨大力量,赤手空拳的蚩尤似乎成竹在胸,他雙拳下擺,力氣集於丹田,而後隨著雙臂慢慢上揚,隨著一聲斷喝,雙拳向前用力擊出。
“混蛋,竟以雙拳對抗我斷天神斧。我要斬斷你雙臂,看你還怎麼賣狂!”魔轍瞪著赤紅的雙眼,大吼道。
蚩尤的雙拳和斷天神斧的黑色光波正麵接觸,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氣浪。氣浪將碧霄宮內的各種陳設用力激出,四散飛舞,石質的牆壁和地磚上也因為空氣中尖銳的波動而切出幾條深深的痕跡。
蚩尤滿麵紅光,雙臂用力一緊,黑色的光波竟隨著他的運力被彈了開去,直飛屋頂,將碧霄宮的頂壁撞出一個一丈見方的大口子來。
“什麼!你居然隻用雙手,便將我斷天神斧的力量彈開了!”魔轍目眥盡裂,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聲音嘶啞顫抖。
“我剛才便已經告訴你了。”蚩尤將雙臂緩緩放下,神態輕鬆。“以你魔轍這狹隘的氣量,是不可能駕馭得了神兵利器的。你已經輸了,快點投降吧。”
“哼!我不行,難道你行嗎?如果你是當之無愧的王者,又怎會被我取代,我才不會信你這鬼話!再吃我一擊!”魔轍麵目猙獰地吼道,再次揮起巨斧用力斬來。
而這一次斬出的黑色光波還不如第一斬時來得迅猛強大,蚩尤隻是將左手一揮,便輕輕將光波彈開,仿佛過來的隻是一股涼風。
“這次比上次的斬擊還要弱。魔轍,你一味追求力量,已經背離了神兵的意誌。若你還是這樣毫無節製地揮下去,斷天神斧馬上就要背棄你了。”
“胡說!我魔轍才是天下的至尊,才是魔宮的領袖!斷天神斧隻不過是我手中的一把武器,沒有生命的死物怎麼可能背叛我!”魔轍狂嚎道,耳邊和額前滾落下紛紛的汗珠。“不管怎麼說,下一次斬擊一定要你的命!”
說著他雙手將斷天神斧高舉過頭頂,雙手僵硬地支撐著,想要將神斧往下揮動。但是奇怪的是,他的手仿佛不聽使喚一般,牢牢地停留在原來的位置,手中的巨斧仿佛越來越沉重,好像要把他的整個身體都壓垮。
“怎,怎麼回事!我的手,我的手不聽使喚了!臭斧頭,你敢不聽我的命令!”
“隻有真正的王者,才能配得上這把神兵。而且你這樣亂揮亂舞,豈不是把神兵當成了街邊地痞流氓打架的工具了?”蚩尤緩步上前,手向前平伸,手中冒出一團金光,向前揮去,斷天神斧受到召喚,倏地從魔轍的手中飛了出來,落在蚩尤的手中。
“神斧隻屬於能夠鑒賞它、駕馭它的人,不是你,而是我!”蚩尤將斷天神斧往地上一頓,凜凜威嚴氣勢不可侵犯,眉眼中投射出懾人的寒光。
“魔轍!你的末日到了,趕緊束手就縛!”張尋也從蚩尤身後閃出,湛盧劍從鞘中揮出。
“輸了?我魔轍才不會輸!我還有王牌在手,你們誰也奈何不了我!”魔轍從甲胄裏掏出一個小淨瓶,大吼道。“老東西,你不是想要你那個漂亮的小賤人嗎?對了,應該就是這個小雜種的娘吧!告訴你,她現在就在這淨瓶之中,如果你敢亂動一下,我就用力捏碎淨瓶。讓你費盡心思,最後隻能得到一灘血,哈哈哈哈!”
蚩尤用力捏緊巨斧,怒道:“你這小人!竟然如此……”
“哈哈哈!你號稱王者?你也配嗎?”魔轍冷冷笑道。“王者縱橫於世間,應當是有超人氣概,不會被感情所牽絆,而你卻沉湎於女色之中不能自拔,反倒讓我利用了這弱點。”
“你錯了……”蚩尤直直地看著魔轍,眼光顯得異常平靜。“真正的王者,能夠感觸萬民的淒苦、歡樂、悲傷,無情之人隻會想到自己的喜怒哀愁。隻有有情,方才能成為王者大業的基石。”
“你少廢話了!”魔轍惡狠狠地打斷他的話道。“我不管什麼有情無情、王者草寇,這些都是狗屁。我隻知道現在這女人在我手裏,你若不聽我命令,我就將她捏成肉泥!”
“你到底想要怎樣……”蚩尤淡淡地道。
“哼,很簡單!你自己將自己全身經脈全部震斷,然後用斷天神斧砍掉自己的四肢。如果你能做得到的話,我就放了這女人!”魔轍陰狠地冷笑道。
“好!魔轍,你也算是條漢子,要記得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蚩尤竟然毫不猶豫,全身氣勁一運,身上突然飆出幾十股血箭來。他眉頭一皺,身體軟軟單膝跪在地上,臉上呈現出一種痛苦的紫金色。
“爹!”張尋忙想衝上前來扶住他。
“不要過來!我隻是想用自己的力量來救你娘,不要阻止我!”蚩尤忍痛大吼道。“躲遠點兒,不要礙著我的事情。”
“嗬嗬,這就對了,老東西。這本來就是你我之間的恩怨,把這些臭小子牽扯進來就不好了。”
蚩尤也不回答他的話,用手抓起斷天神斧往天空中一扔,巨斧在空中回旋了一會兒之後,向下猛劈過來。他將自己的身體猛地往上迎去,血花四濺,他的雙手雙腳很快便被斬斷,整個身體毫無生氣的從空中掉落下來。
看著死對頭落入血泊中,魔轍感到全身舒暢,不由得哈哈大笑:“哈哈哈!沒想到你我的第三次交鋒,還是我魔轍贏了。老東西,或許你有一些蠻力,但是王者是要憑借智慧來獲勝的。”
“我已經做到了,快實現你的承諾。放了她!”隻剩下一個身體的蚩尤依然堅持著神智的清醒,血紅的眼睛直視魔轍。
“承諾?什麼承諾?”魔轍狡黠地笑道。“我可不記得我給過你什麼承諾。老東西,你現在這副鬼樣子反正遲早也是個死,不如我好人做到底,先殺了你這個賤女人,再殺了你們的那個小雜種,送你們一家三口黃泉底下團聚好了!”
他大笑三聲,用力握緊手中的淨瓶。他期待著清脆的粉碎聲之後,會傳來老對手蚩尤撕心裂肺般的慘叫。若能聽到他的一聲慘叫,我此生就了無遺憾了。
奇怪的是,他非但沒有聽到期待已久的慘叫,就連淨瓶破碎的聲音都沒有聽到,右手拚命地用力,但是卻好像有什麼東西刺入掌心,一陣生疼。他睜開眼睛,轉頭望去,竟發現右手中握著的,赫然是一把殘破的椅子腿,木刺正從椅腿中卷出,刺入他的皮肉裏,將血從裏麵帶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