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斯穿過昏暗走廊，悄聲推開雅各的房門。
雅各還沒有睡，他背對著門站在窗戶前，目光望向遠處月光下的荒漠。月亮最圓時，荒漠裏奇形怪狀的枯木枝上會開出張牙舞爪的花，在夜風中搖動。
橙色的月亮比太陽更大，光潑在褐黃沙土上，如血一般延伸。
哲斯從身後抱住雅各。
雅各一驚，剛要轉身掙脫，哲斯就輕聲製止他：“別動。”
“哲斯，你這是幹什麼？”
“我想你。”哲斯把頭貼在雅各的寬闊的背上，“我每天都能見到你，可是還是會想你。”
雅各將她的手拿下來，轉過身：“哲斯，我……”
“噓，別說話。”哲斯衝他笑。
她抬手把腰上的衣帶抻開，整件外衣就從肩膀滑落到腳踝。
這外衣，是哲斯今晚唯一的衣裳。
“哲斯，你把它穿上！”雅各迅速彎腰把衣服拾起來，往她身上披。
哲斯推開他，這一推，正像是青澀少女拒絕一個男子的求愛。
這個動作，被剛剛走到門外的拉結盡收眼底。
拉結轉身離開。
就在不久之前，哲斯告訴她，雅各今晚有東西給她們兩個看，讓拉結在月亮升到最高點時去雅各房裏。拉結本以為，是什麼奇異天象。
雅各轉過頭，把衣服遞給哲斯。哲斯將它穿上。她剛剛看到了門口轉身走開的拉結。這就夠了。
“雅各，”哲斯用雙手把他的頭正過來，“我穿好了。”
雅各避開她的手，沒有說話。
“……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麼？”
雅各不語，不知道怎麼回答。
“小時候我們一起玩過家家。我說我想當媽媽，你當爸爸，拉結當嬸嬸，雪倞當叔叔，你們都同意了。”
“你看不出來我的心思嗎？”哲斯問他。
“哲斯，我是因為拉結同意，我才同意的。”雅各抬頭，看著她，輕聲反問，“我的心思，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哲斯苦笑。“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拉結不喜歡你，拉結不會喜歡你的。”哲斯一定一句地對他說。
示劍最後一次去噴泉取水的時候，孤身一人。
還未到每日約定的取水時間，示劍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提前過來了。他覺得潛意識裏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指引他。噴泉裏的水越來越少，至多隻夠所有人再用兩天。
“孩子，孩子……”示劍聽到有人喚他。
然而聲音太過渺遠幽森，以至於無法分辨它傳來的方向，隻隱約覺得應出自一個極其年邁的老人，少說要有一百歲以上。
示劍搖了搖頭，周圍安靜下來，他以為剛剛是自己的幻覺。他走到墓碑麵前，用手輕輕婆娑上麵陌生的文字。墓碑冰冷，示劍內心深處泛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可又感覺熟悉，不知在哪裏見過。
“孩子，你過來，我的孩子。”聲音再次響起，這一回，恍若就在耳畔。示劍覺得有人碰了他的手，一股難以言狀的柔軟摩擦感隨即蔓延全身。
“你過來啊。”那種感覺把他往噴泉裏拉。
示劍開始害怕，卻又無法抗拒。他似乎著了魔一般，意智開始不清醒。示劍眼前瞬間出現了一道紅色的光，雖然隻是片刻。
他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經攀上水池壁緣，他站起身向池裏看去，頃刻被嚇得魂飛魄散。
上萬隻大小像青蛙一樣的墨綠色生物在水池裏互相撕咬，它們個個怒目圓睜，仿佛一個個激憤貪婪的惡靈。噴泉裏原本不多的水早已被動物身上流下來的液體染成深紅泥漿，濺在這些東西身上，可怖至極。到處都是墨綠的斷臂殘肢，這些生物眼珠紫紅，牙尖爪利，迫不及待地啃食死去同類的內髒，又被其它同類從背後攻擊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