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鄉村的月亮(1 / 1)

二十多年前,居住鄉下的日子艱辛而困頓。那時鄉村似乎也沒有什麼稀罕東西,但有一輪絕好的月亮,如同慈母溫柔的手,撫慰著貧瘠鄉村靜謐的夜和酣然入夢的鄉親,給散發著莊稼淡淡清香的村莊和田野披上一層朦朧,令人生發出許多色彩斑斕的夢幻。

初春的月亮是嬌嫩的橘黃色,宛如一層薄如蟬翼的輕紗,籠罩在“草色遙看近卻無”的土地上,使人產生隻可領略卻不能隨意觸摸的愛憐感覺,這時不管多麼躁動不安的心,也會變得安詳而寧靜。橘黃色的月光下,酥鬆暄和的土地孕育著蓬勃生機,大自然的一切精靈悄然睜開沉睡了一個冬季的眼睛,少女一般羞澀而又怯怯地端詳著橘黃色的月亮,於惺忪間感悟到生命和繁榮的召喚,便積聚起熱情和盼望,爭先恐後地蠢蠢欲動起來。

盛夏的月亮熱情而奔放,猶如瑤池之水鋪天而降,一瀉無餘地潑灑向人間:瀉進田野,繁茂的五穀搖曳出醉人的清香;瀉進小河,清亮的河水奏響愉悅的樂章;瀉進窗口,蚊帳裏傳出香甜的鼾聲......最令人迷戀的是當一輪明月懸掛在樹梢上時,村頭場院便喧沸起來,鄉親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納涼消夏——在那個物質和精神匱乏的歲月,這無疑是鄉親們喧泄 和無奈的最愜意時刻,而柔情如水的月光,則要給鄉親們拭淨窘迫和歎息似地愛撫著每一個人——多麼有情有意的月亮嗬,難怪唐詩宋詞中有著數不勝數的詠月佳句!

秋天的月亮皎潔而清澈,比其它季節的月亮似乎都要大,都要圓,而且平添了許多令人遐思的嫵媚,宛若成熟的少婦,沉穩,端莊,嫻雅,一派大家名媛風範!現在回想起來,那是何等動人心弦的景象嗬——當少婦般飽滿豐潤的明月升上潔淨的天空,大地立即被氤氳在熠熠光華之中,寂靜的村莊和空廖的田野隨之喧騰熱鬧起來,那是鄉親們在借著明亮的月光摘花生,剝苞米,或忙碌著別的農活。鄉親們是敦厚質樸的,他們不善於表達報恩感激之辭,但他們心裏最清楚,這又大又圓又亮的月亮,實在是幫了他們的大忙啊!當然鄉親們不會忘卻,而且一輩傳一輩,每年的中秋之夜,他們都要用剛采摘的果蔬和新收獲的五穀虔誠地拜祭月亮,那是向月亮掬捧的一顆顆敬慕景仰之心啊!

隆冬的月亮堅韌而執著,冷峻而不失溫馨。有多少個朔風凜冽的夜晚,無畏的月亮在亂雲橫飛中勇敢地穿行,從烏雲罅隙中閃露出來的目光,依然溫情脈脈地俯瞰著蕭瑟蒼茫的大地,她為雪野夜歸人照明,她為迷途的羔羊引路,她給瑟縮在窩巢的小鳥送去些許溫暖......那透出幢幢農舍窗欞的香甜夢囈聲,莫不是鄉親們酣睡中對月亮的由衷感激?

多麼美侖美奐的月亮,多麼富有情感的月亮,多麼充滿詩意的月亮!“古人未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時光是無垠的,月亮是永恒的,而鄉村的月亮則是與土地打過交道的人,永存心間的美好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