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寂寞煙花(2 / 2)

病床上陳大發模樣安詳地睡著了,穗穗摸索著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還是暖的,不覺鬆了口氣,心內立即放下了一塊大石頭,無論如何,他都要等到婉玲阿姨過來才好,自己不過是個冒牌貨,在這位終生嚐盡寂寞淒苦的老人揮別世界的重要時刻,穗穗是無力的,她趨前握了握老人被藥液充盈得有點虛胖的手掌,一脈暖意,慢慢地仿佛得到了交融,這感覺如此親切,仿佛外婆在世時的感覺。

“外婆,外婆……”穗穗逐漸合上了疲倦的兩眼,不覺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走進病房來的除了王婉玲夫婦,還有穗穗的母親以及舅舅們。這些跟穗穗關係密切的親人之所以走到了一起,全因穗穗昨夜在夢中的靈機一動,她在夢中忽然想到了曾經是大戶人家千金小姐的外婆告訴過她的話:當年“走日本仔”時,外婆在香港誕下外公的遺腹子――穗穗的母親張玉華之後,帶著幾個年紀較小的兒女回內地,與其餘三個留港的兒女的聯係卻因為一場大火而阻隔了,那場發生在1953年聖誕節石硤尾寮屋區的大火,一夜間就迫使約5萬人無家可歸。兩個舅舅失去了藏身的地方,大姨媽張玉珍也從此不知所蹤。

而這位陳大發的“醋”娘子安怡,當年於陳大發不過是個路人,就是因為義無反顧地衝進火海中救了陳大發一把,才招致失去記憶、失去親人,甚至容顏盡毀的後果,連她的名字安怡,也隻是失憶之下,陳大發幫她起的……

兩家人的時空就在這場大火裏交錯了,張家失去了一個女兒張玉珍,而陳大發身邊卻多了一個不知來曆的女子“安怡”,那麼很有可能這個安怡就是張玉珍,為了證實這個想法,穗穗迫不及待地就連夜通知了兩家人。

對於麥知秋和張玉華,還有王婉玲,這個麵真是見得尷尬至極,好在彼此都有著明確的目的,也就姑且一笑了之。

陳大發經過一夜休眠,氣息竟然好了不少,也恢複了一點胃口。喝了一點白粥之後,張玉華掏出大姐張玉珍失蹤前不久拍下的照片遞到陳大發眼皮底下時,陳大發翕動著嘴唇喃喃道出了“安怡”兩個字,之後一滴老淚緩緩地從眼角滾下來。

在眾人的積極照顧下,陳大發的身體居然慢慢地有了起色。而穗穗的旅港時間也到了,必須要返回虎門,為那個謎一樣困擾著她心神的男人,籌備一場精彩的服裝秀迎戰服交會。

臨別之時,陳大發老人依依不舍地拉著穗穗的衣袖,目光裏充滿了依戀,囁嚅著叫喚著小魚兒、小魚兒。

“魚兒過來,快勸勸你外公接受手術吧!”王婉玲率先發話,當著一屋子大發集團的員工,這似乎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

“她不是小魚兒!”一進病房就緊緊盯著陳大發的張玉華剛好聽到了,立刻斬釘截鐵地糾正道。

穗穗驚懼地看著麵前越來越陌生的母親,眼裏不禁湧上了淚水。為什麼呢,連一點安慰都不肯留給行將就木的老人?她低頭看著老人傷感的麵容,俯身輕輕地握著他的手:“外公,我不是小魚兒,但我是代替小魚兒來敬愛您的人。答應我,好好養好身體接受手術,等您康複了,我一定陪您遊山玩水,好好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

陳大發笑了,像個孩子一樣眼角落下亮晶晶的淚水,穗穗握著老人枯幹的大手,心裏像堵著一團棉花般難受,卻還是伸出另外一隻手揩掉老人的淚水,然後拉起老人的另外一隻手:“伸手拉鉤,一萬年不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