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葉宗盛環視一周,除了那幾分憑白多出來的淒涼之感,這聽蕭閣,還是那個聽蕭閣。掃到右側那隔簾之後收拾得幹幹淨淨的書案,葉宗盛不禁提了步子轉身走去。
挑簾而入,一方桃木書案,靜靜地躺在清晨的光輝中,書案當中,一封鎮紙壓著的信封之上,兩個黑字在那光輝之中熠熠生輝,竟生得有些刺眼。
頓足一二,葉宗盛還是走到了那書案之前,端端坐下,移了鎮紙,執起素信,眸光定在那上頭娟秀有力的“敬夫”二字之上,沉默良久,思緒萬千之後,才拆了信口,取出當中那墨跡已入箋的信箋。翻展開來,認認真真地,看著那上頭的每一個字。
“自古夫為妾之綱,行舉必當顧君思。
奈何夫綱深若海,妾心迷惘不知意。
探看前塵始自玄,一緣入府候君側。
兢兢七五敬如賓,夫妻雖泊卻勝戲。
奈何君非一心人,一朝三妾共入閨。
從來四妾三妻常,怎料妾身不知事。
妄傷夫之心上人,罪失妾之腹中子。
從此懷柔不近身,堪歎他人終越已。
本是一心願女安,可歎夫意盡忠天。
長日悠悠黃花落,紅肥綠瘦人不知。
憑心相論心無異,卻遭父兄重病時。
希君忖度婦人心,千裏遠行歸故裏。
雪如書。”
一紙回憶。
當年娶沈氏,對葉宗盛而言,隻是為了皇帝。那時,她也確實是個單純美麗的女子,嫁給自己,兢兢業業。可是,隻有利益而無真情的夫妻,相安無事而已。
相遇阮傾心,葉宗盛才真的懂得了,什麼是愛。隻是因為有沈氏,所以自己不能給心愛的人一個名正言順的正妻之位。沈氏私下告知了失憶的阮傾心阮家事,促使阮傾心一怒之下離開葉府,任由自己怎麼找,都找不到她。從悲痛之中走出來,一查此事,一怒之下,自己卻失手讓剛剛懷孕的沈氏流產,那也是自己的一個孩子啊!
一瞬間,所有的不幸壓下來,婉言的一番話,讓自己振作了起來。
自此,葉宗盛才壓下了去尋找傾心的心。
對於沈氏,葉宗盛是愧疚的,所以,可以這麼多年相敬如賓。如今,她卻走得這麼決絕,這樣的落差,葉宗盛有點兒承受不來。
沈念大病,半月前就傳到了玄都,她會知道也不奇怪,隻是,走得太幹淨利落,好像,再也不會回來了似的。
掃眼這空蕩蕩的屋子,曾經,也還是有過父慈母笑的場景的,那個貪戀自己的人,什麼時候,竟有了這樣的決心,舍得離開自己了?
好像……
好像是在岑兒被賜婚遼王,維持了多年的形象,她一刻之前全然毀去,大病一場。自此,他二人不知為何,越發走到水火不容之地。岑兒出嫁之後,竟未曾見過幾麵。
沈氏,在葉宗盛的腦子裏,是存在的,卻好像,模糊了。
靜心閣。
鄭姨娘一身素衣,在院中擺著一方祭品,帶著素心,鄭重地祭拜著一方靈位。
祭拜畢,站在祭桌之前,看著那靈位,喃喃自語。
“爹,娘。今天是你們第十九個忌日。一晃,都十九年了。可憐女兒還隻是一個姨娘,雖然老爺對我很好,但是,不夠!你們的大仇,到了如今,女兒還是沒能手刃仇人!可是,天意啊!女兒沒能力,可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終於讓他來了報應!他快死了。他的勢力,也快亂了!他的家,也安定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