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見到闕耀城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內心那些幹枯的情感似乎都重新變得豐盈起來了。如同一池死水,突然流入一汪清泉。但是,這不過是一刹那的錯覺。
她的心已經死去多年。
“阿城,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我親手拉扯大的妹妹,你信不信,隻要我活著一天,她就絕對不會心無芥蒂跟你在一起。”
闕耀城定定地看著夏梧,他眸光清醒冰冷,沒有絲毫溫度。看著夏梧神情癲狂,麵孔猙獰。想起那時候初見,是在暗欲人間,那時候的夏梧盡管遊走在歡場,卻有一雙倔強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有一種傲雪林梅的姿態。
那時候,他驚歎於這個女孩子身上噴薄不斷的生命力與進取力,所以心念一動,讓她進了自己公司。她的確是天資聰慧,他不過是派人稍稍加以指點,她竟然能夠成長得如此迅速。
他是個商人,即便善心大發,在她陷入泥沼的時候,朝她伸出手,帶給她光鮮亮麗的人生,但那同樣是以等價交換作為最終目的。他給她平台成就自己,她利用自己成就公司。
這本是雙贏的事情,奈何每個人心中都有妄念。到最後,她想要的更多,欲念將他們都逼到了牆角,到最後,他們都變得麵目全非。
想起過去的那些事情,闕耀城麵上不由籠罩著一層雲翳,良久之後,他輕聲道:“有時候,寬恕別人就等同於寬恕自己。夏梧,你揪著過去不放,這樣子作踐自己,利用道德捆綁別人,你以為折磨了誰,又幸福了誰?”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他今天之所以跨進病房,為的是不讓夏桐失望,而不是擔心夏梧。
原本還想借著這機會能夠說服夏梧,放下心頭的仇恨,不過現在看來,顯然也是他的奢望。
門開了,夏桐立馬站起身來,巴掌大瑩白如玉的小臉上劃過一絲緊張焦灼:“我姐姐她……”
“她並無大礙,不過醫生交代需要靜養,所以你最好也不要過多去打擾她。”闕耀城言簡意賅,語氣平和,看不出喜怒。
夏桐坐在外頭等待的這十幾分鍾,心頭一直惴惴不安,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如果房間裏麵傳出來打鬥的聲音,自己是該第一時間衝進去,還是該報警或者大聲呼救”的念頭,結果沒有想到裏頭一直挺安靜和諧。
因為已經做了太多最壞的打算,以至於麵對闕耀城冷靜的臉,反倒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不是說好了幫木桶操辦生日聚會嗎,你先進去看看你姐姐,一會兒我用車載你去商場買東西。”闕耀城說著,走到長椅上坐下,一副靜心等待的模樣。
夏桐越發摸不著頭腦,狐疑地看了闕耀城許久。
這個男人心裏頭到底在想些什麼,一個人怎麼可以精神分裂得這麼變態?
“是直接走嗎?”
見夏桐半天不動身,闕耀城嘴角溢出一抹玩味的笑意,看著夏桐問道。
夏桐忙搖頭,快速轉過身去推門,關上門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加速。
夏桐搖搖頭,將那些莫名的情緒驅逐出去,徑直走到床頭,伸出手來握住夏梧的手:“姐姐,我來看你了,你好些沒有?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夏梧嘴角露出一抹悲涼的笑意:“小桐,是姐姐對不起你,是姐姐太自私了。你是那麼善良的女孩兒,平常連一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更何況還是一個孩子。那個孩子燒得那麼厲害,你怎麼可能放著他不管,是姐姐太自私了,姐姐應該跟你一起送他去醫院的。從小到大,你都特別乖巧,說話算話,答應姐姐的事情從來都沒有失信過。姐姐怎麼倒是年紀越大越是糊塗,竟然懷疑你舍不下那孩子,懷疑你忘了那些恥辱,懷疑你要背棄姐姐。都是姐姐的錯,是姐姐自己太糊塗了!小桐,你罵姐姐吧,把姐姐罵醒吧!”
夏梧一麵聲淚俱下地說著,一麵拿起夏桐的手用力往自己臉上扇去。
夏桐簡直要被夏梧給嚇壞了,她死死將手指緊握成拳,拚盡全力將手往回拉,眼淚也不由自主滾落下來,哽咽著哀求道:“姐姐,你別這樣子,你別這樣子。姐姐,你沒有錯,都是小桐的錯。小桐向你保證,不會再犯。姐姐……”
“小桐真不怪姐姐?”夏梧眼裏露出驚喜之色,如同一個犯錯的孩子在長輩麵前乞求原諒一般。
夏桐隻覺得心口泛酸,她用力點了點頭,道:“不怪!姐姐沒有錯!”
“我的好妹妹,謝謝你,我的好妹妹。”夏桐張開雙手,將夏梧整個人緊緊抱在懷裏,她輕聲,夢囈一般地道:“剛才闕耀城說他對你誌在必得,他說隻要那個孩子在一天,你就不可能脫離他的手掌心。小桐,姐姐好擔心你,是姐姐對不起你。如果當年不是姐姐自不量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不會招惹上他,你也就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