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故事(2 / 2)

我知道你從此再放不下這如畫江山,長河萬裏。

皇帝病重,其他皇子接連出事,一切都那麼淬不及防,卻又理所當然。

我知道,長安,你恨他。

恨他既然不愛你的母親,卻讓她有了你。

恨他與別人盡享天倫,獨留你孤身望明月。

可是長安,他是你父親,那些是你兄弟,你如何能下手,又如何下得去手?

那是我們之間唯一的一次爭吵,最後是你先低頭,你低低控訴:若笙,我以為你會明白我。說罷拂袖而去,有什麼滑進嘴裏,苦澀的心酸。

皇家無情,權力傾軋凶險,我不要你變成一個冰冷的掌權者,所以我要賭一次,壓上所有賭你對我的感情。

那次之後,我再不曾等到你,可是我知道,三更過後有一個人在床邊靜靜望著我直到天明。

如往常一樣,你守在床頭,我睜開雙眼,神色清明,我淡淡開口:長安,我要離開。

我明顯看到你堅挺的身子搖晃了一下,眼底劃過受傷,我轉過身不再看你,眼角的淚珠滑落發際。

長安,我不要你君臨天下,我隻要你與我四海為家。

園子裏的人多了,說是伺候,可這寸步不離的伺候讓人實在無福消受。我便不再出門,看著窗外桃花謝了荷花開,靜靜發呆,

望著鏡中日漸憔悴的容顏,我試著勾了勾嘴角,卻再也找不到當初巧笑倩兮的嬌俏。日日擔憂,夜夜汗濕衾被,怕哪一天再也找不到當初那個低低呢喃“美目盼兮眉柳葉,巧笑倩兮若吹笙”的人。

長安終於還是來了,望著形容枯槁的我從來挺直如鬆柏的脊背微微顫抖。我開口喚你,長安!一聲長安喚得千回百轉,你再忍不住,將我攬進懷中,緊得似乎要把我嵌進骨血之中。

我歎息一聲,環上你的腰,道:長安,放我走吧。

你答,好。輕的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

在狹窄的官道上,我遙望繁華京都,心中默默祈禱:長安,我也願你一世長安。

不久,新皇登基,百官朝拜。有人偷偷抬頭,看見他們年輕的帝王望著南邊一臉落寞。

冬去春來,江南的春景總比京都少了一分豔麗,多了一分秀氣。我重複著每天的動作,望著天邊的浮雲出神。一年了,長安,你過得好嗎?

長安過得不好。每當夜深人靜,對著一室清冷,孤寂便再也壓抑不住,如瘋長的雜草般充斥心間。再也沒有人坐在門口,等他歸家;再也沒有人輕聲喚他,長安,我在。

偌大的皇宮除了阿諛奉承再無溫情可言,長安忽然覺得很累,他好像明白若笙為什麼離開。

六月,新皇遇刺,薨。流放南疆的四皇子雷霆歸來,重掌皇權。

消息尚未傳到江南,一騎白馬攜塵而來,我望著那個刻入骨髓的身影,再移不開眼。

他說,若笙,從今往後,天涯海角,我與你四海為家。

那一刻我淚如雨下,卻笑靨如花。